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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宝宝 不错。古往今来,人们用各种各样的方式来描绘爱情。这种实际上由荷尔蒙催生的虚拟玩意儿,被粉刷上一笔又一笔绚烂的颜料,后它终于耀武扬威,金身修为,像一座巨大的彩虹一样罩在人们头顶的天空上闪闪发亮。 而荷尔蒙催生出的另外一种东西——xing欲,却被一遍又一遍地抹黑。其实在生物学家的眼里,说到底,爱情只是发泄xing欲的一个途径,一座桥梁,一条捷径罢了,如果把一切浪漫的爱情故事简化来说,那就是“第一次认识、心跳加快、产生冲动、上床、分手、再认识下一个”这样的一个过程。每一个人都像是一只蒙着眼睛自欺欺人的驴子一样,高声欢叫地撒着蹄子周游世界——其实只是一圈一圈地原地拉磨而已——并且还不承认。 我们这一群人,当然也跳不出世俗。我们也是歌颂爱情的那个浩浩荡荡的大军中的一员。 对于简溪和我来说,爱情也许就是当我和他挤在地铁里面的时候,他会把我拉到角落里,然后用他长长的手臂在我的周围圈出一块空间来,一向温柔的他甚至会用他那双仿佛温润琥珀般的大眼睛凶狠地瞪着朝我挤过来的人,恐吓他们。我低头在他的胸前,他灰色的毛衣散发出来的气息,对于我来说,就是爱情。我记得冬天里被空调吹得闷热的地铁车厢里的味道,我记得头顶灰白色的光线,我记得简溪下巴上短短的胡茬摩擦我的额头的感觉,我和他一起在不见天日的地下穿越这座越来越庞大、越来越冰冷的城市。我觉得,这就是爱。 对于Neil来说,也许俄罗斯的那首动人的歌曲,听起来就是爱情。当然,还有那件毛茸茸的厚重羽绒服。在他的世界里,爱情是同样性别的人呼吸出的暖流,是冰天雪地里泛黄的口琴声,是放在他Prada护照夹里的那张合影照片。照片上的他看起来高大帅气,另外一个他也一样,他们的眉毛都浓密锋利,他们的手指都修长有力。Neil记得23街区转角的那家咖啡店。记得弥漫在大街上的浓郁的面包香味,记得他们都拥有的那款灰色Dior羊绒大衣,中央公园里的鸽子总是喜欢在阳光灿烂的午后围着他们俩的脚后跟咕咕叫。他觉得,这就是爱。 对于曾经的南湘来说,挥舞着拳头替她打架的席城,他眉毛上留下的伤口就是爱情。沿着他挺拔的鼻梁留下来的血液散发着的气味,就是爱情。他们彼此的伤害也是爱情。他们彼此的原谅也是爱情。他们无穷无尽的争吵和撕扯都是爱情。而对于现在的她来说,当她很晚才从学校的画室走出来的时候,抬起头看见树木交错的枝丫前方,拿着一杯冰拿铁等待着自己的,穿着运动背心露出线条结实、性感的手臂的卫海,他唇红齿白天真单纯的笑容,就是爱情。她记得笨拙而不善言辞的他因为不知道在礼物卡片上写什么,而跑去图书馆找了很多贝里斯·托夫的爱情诗篇。她记得在自己去他寝室拿东西之前,他满头大汗地花了两个小时收拾男生脏乱的房间。她看书的时候,他趴在图书馆的长条桌子上睡着了,窗外的阳光在他的头发上照出一小片波光淋漓的湖泊。她觉得,这就是爱。 对于顾里来说,当她正在低头为刚刚看中的那件Chanel白色小蕾丝裙子而在包里掏出银行卡的时候,她就已经听见了POS机“咔嚓咔嚓”走纸的声音,抬起头,就看见了英俊的顾源已经在收银条上快速地签下了他的名字,在钢笔摩擦的声响里,顾里也听见了爱情的乐章。 在上海,也许顾里和顾源的这种爱情,比较符合这座城市的气质——等价交换,天长地久。 而至于崇光,我所感受到的爱情,是刚刚他口腔深处浓郁而悲伤的血腥气,仿佛一种世界末日般的,带着血光之灾的欢乐。这种爱情除了救赎之外天生还带着毁灭的特质,沉重得足够把环球金融中心碾碎成一堆玻璃渣——此刻,我觉得自己就站在这堆玻璃渣上——赤着脚。 我回到家的时候,顾里和顾源、南湘和卫海以及Neil五个人,正坐在沙发上。他们五个望着我的眼光各有千秋,含义深刻,五张精致好看的脸上表情错中复杂欲言又止,看起来就像是五部横沟正史的悬疑小说。我看着他们,头立刻痛起来。 我此刻满脑子都是崇光那张我完全陌生、却又只看一秒就立刻辨别出来的脸。我突然觉得中文里面的“活见鬼”这个形容词,是那麽一针见血、凶狠,发明这个词儿的人,他肯定见过鬼。 “简溪呢?”我把包一扔,有气无力地瘫倒在沙发上。掏出手机随手朝沙发上一丢——我都没有力气去找出充电器来冲上。我感觉自己像一个被倒空了的米袋子,空虚得站都站不起来。 “找你去了,还没回来呢。我和他说过了不用白费力气了,宫洺那小区,你又不是不知道,就算一只苍蝇想飞进去,它都得用它的小细腿儿从它的翅膀下面掏出一张出入卡来,否则,门卫就会拿出灭害灵喷它。上海这些的小区都一样,如果政策允许的话,那些站在门口的保安恨不得在腰里佩一把枪,随时掏出来‘砰砰’两声把你射杀在门口。顾源那个小区就是这么变态的。”顾里自顾自地喝着她那个Hermes陶瓷杯里的红茶,完全没看见坐在她旁边的顾源冲她翻出的巨大白眼,也完全忘记了自己就住在这样的小区里,并且写了足足三封投诉信给物业,激烈地控诉门卫随意让送快递的人进出小区。 我现在的脑子一片混乱,像一锅煮了一下午的饺子,黏糊糊的。我此刻没有足够的智商去和顾里斗智斗勇。我不想和她说话,因为稍微不注意,我就会露出马脚被他抓住。我现在还不想和他讨论关于崇光的事情,起码,我得先自己弄明白了这到底唱的是哪出,《鬼丈夫》也不是这么演的啊。于是我转过头,看了看沙发转角那头的南湘和卫海,我问南湘:“你还好么?” 南向冲我点点头,“我没事儿。”她起身拿起茶几上的茶壶,倒了杯热红茶,塞到我的手里。她抓了一把我的手,说:“你刚从外面回来,这热气腾腾的天气,你的手怎么还这么凉?” “顾里啊,总爱把空调开的这么足,她就是个白素贞,一年四季都喜欢把家里弄的冰天雪地的。”我心里暗暗吃惊南湘的察言观色,不过我依然不动声色,我甚至运用仅有的智商开了个玩笑,我不想他们知道崇光的事儿——面对这群人,我早就怕了,不用怀疑,这个房间里的每一个人身上,都有一种与生俱来的天赋,那就是任何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放到他们身上,他们都可以轻而易举地迅速搞到无法收场的地步。 我刚喝了口茶,门打开了,顾里冲我吥高兴地说:“你刚才又忘记锁门了,下次我们都不在家的时候,你要再这样,就等着被送快递的人强暴吧。” 我回过头,还没看见进来的人影,就听见一个温柔而有磁性的声音迫不及待地问:“林萧回来了么?我没找到她。” 简溪弯下腰换鞋,换完了抬起头,看见我坐在沙发上。我冲他露出了一个用尽全力维持出来的笑容,我相信,哪怕是了解我的顾里,也看不出任何的破绽。 果然,简溪走过来,在沙发上坐下来,张开腿,把我抱过去放到他那两条肌肉结实的长腿中间,对我说:“你怎么了?出什么事儿了?” 我被这句话瞬间击倒了,溃不成军。我眼圈一红,心里的内疚翻江倒海地往上涌。 简溪眨巴着他那双毛茸茸的大眼睛,把我搂在怀里,我头靠着他的胸膛,听见他的声音从宽阔的胸腔里嗡嗡地响起,像一个低音音箱,“是不是衣服没准时送到,宫洺说你了?” 我顺着这个台阶往下走,在他胸膛里点点头。 “我猜就是。我刚去找你了,那个小区根本就进不去。你手机没电了,肯定也没办法打电话告诉他。”他抬起头,用他温热的手指把我垂在额前的头发撩到后面去,在我额头上亲了一下。 我听见坐在对面的顾里和顾源同时发出了一声干呕。对此我地理解。 当初在恒隆白色高阔的中庭里,当顾里把那个装着一件三万块的西装的白色Dior纸袋递给顾源,顾源同时也把一个鲜红色的Cartier纸袋递给顾里,两个人彼此相视一笑说“Iloveyou”的时候,我和简溪也不约而同地发出了干呕的声音。 这就和一个物种理解不了另外一个物种打招呼的方式是一个道理。也许我们见面互相握手微笑,在别的星球的人看来,就等于互相扇了对方一个耳光一样。我记得曾经有一次我们在学校后门的路边上看见一只公狗正骑在一只母狗的背上不停地起立蹲下()的时候,我和南湘同时露出了尴尬而害羞的表情,而顾里则一副厌恶的表情,她甚至抬起手捂住了鼻子,仿佛闻到了什么味道似的这个时候,唐婉如平静,用一种超越了物种高度的态度,客观地分析了这个问题,“哎哟,你们干吗呀,大惊小怪的,你们和男朋友交配的时候,如果放一只狗在旁边看着,它也一样很纳闷呀”她的话还没说完,顾里就伸出手拦下了一辆出租车,一句话都没说,沉默而愤怒地绝尘而去。南湘扶着额头对唐婉如说:“你就不能用文雅一点儿的词儿来形容那个么?非得说的那么学术,‘交配’?亏你想得出来。”唐婉如胸口一挺,“那你说用什么词儿?”南湘被噎了一下,过了半晌,小心翼翼地说:“做爱?”唐婉如猛然吸了一口气,胸围大了一圈,她抬起手扶在胸口上,“要不要脸啊你!下流!”说完,她撇开双腿,沉默而愤怒地绝尘而去。留下我和南湘两个人在学校后门的路边上,扶着我们的额头,痛定思痛地思考我们的人生到底是除了什么问题。 吃饭的时候,一桌子的人彼此都没怎么说话,气愤挺扭曲的。不过我也可以理解,毕竟对面的南湘刚刚从监狱里出来,惊魂未定,你要让她立刻就活蹦乱跳或者如同她往日一样光彩照人,有点强人所难。她身边的卫海,在我们的生活圈里,从来就是一个活动的《大卫》雕塑,除了他充满魅力的雄性肉体之外,我们从来就没有听过他说话。(或者说,我们从来不在乎他说了什么。用顾里的话来说就是“他只需要往那里一站,然后把T恤的下摆撩起来露出他结实的腹肌,他在我们眼里就仿佛瞬间拥有了一个经济学博士的学位”,南湘的话前半段也一样,后半段只是改成了“仿佛瞬间从圣马丁学院的艺术系毕业归来”。)至于顾源和顾里,他们的对话我从来就没有听动过,他们有他们自己独立的外星预言。就是那种每50个字里面有25个都是数字或者符号的对话,要么就是公式,或者经济学术语。他们总是用这样的预言交流、聊天,完全没有障碍。 倒是平时总是和我聊天的简溪,此刻没有说话,头顶炫目的水晶灯投下彩虹光斑,温柔地笼罩着他,他正低着头用筷子把一块鱼肉里的刺小心地挑出来,然后夹到我的碗里。他没有像平时一样讲讲学校里的笑话,或者聊一聊他和顾源的趣事儿。他脸上维持着一种温暖的柔和,不动声色。 顾里和顾源说了一会儿话之后,她开始把矛头指向南湘,不时装作不在意地、轻描淡写地丢出一两句不冷不热的话,看起来举重若轻、游刃有余,实际上,那些话听起来真不怎么悦耳,或者说真真见血也不过分。 总的说来,她就是吥满意南湘这么长时间以来都瞒着我们几个,“这么大的事儿,你搞得像是忘记了帮我们买一杯奶茶一样随意,你真沉得住气。你当初怎么没去考表演系啊,我觉得你准成。” 南湘没有接他的话,低着头,继续吃饭,乌黑的长发挡住了她的脸,我也看不清楚她脸上究竟是愧疚的表情,抑或生气的神色。顾源和简溪也低头吃饭,他们完全不想卷入我们几个女孩子之间的战争。因为以他们这么多年的血泪教训来说,每次他们企图插手制止我们彼此之间看起来剑拔弩张的战斗后,后都会发现我们四个女孩子前一秒钟还斗得你死我活鲜血淋漓,后一秒就迅速牢牢地抱成一团,后枪口全部瞄准他们两个——所以他们学乖了,置身事外,高高挂起。在事情变得不可收拾之前——比如唐婉如要把酸菜汤泼到顾里的LV包包上,或者顾里要往南湘的小说上淋番茄汁的时候——他们绝不插手。 唯独卫海,在南湘身边几度欲言又止想要帮南湘说话,但以他的智慧,又怎么可能是顾里的对手,所以他也只能满脸干着急,涨红了脖子却说不了什么话,看着南湘低头沉默,他满脸都是心疼的表情,像胃溃疡发作似的。 在这种略显尴尬的气氛里,我和Neil彼此对看着,想要缓和气愤,但几次都没有得手,插不进话。中途一个火力暂停的当口,他清了清嗓子,说,“你们谁准备去看【变形金刚2】么?” 顾里、顾源、简溪、卫海、南湘,甚至连同我,都异口同声地回答他:“看过了。”然后话题就硬生生断在这里。气愤重新陷入沉默。 Neil冲我翻了个白眼,仿佛在抱怨我不领情,“OK,我尽力了。” 在这种压抑的气氛下,我觉得快要呼吸困难了。这时,门铃响了。我迅速站起来去开门,动作迅速得仿佛从一个失火的楼里逃出来一样。我来开门,看见蓝诀神清气爽地站在门口。他冲我轻快地扬了扬他修剪整齐的浓密眉毛,像从日本杂志上走下来的平面帅哥。他开朗而又有分寸地冲我打招呼:“嘿,林萧。”整个人透着一股得体的舒服,感觉从小家教好。 蓝诀是来给顾里送合同的。这份合同是顾里离开公司之前,去人事部拿的一份聘用合同。她人生里除了善于“Onestepatatime”之外,同样善于“趁热打铁”。下午她对宫洺讲的一席话,不是心血来潮突发奇想,他当然更不会只是随口说说让Neil进公司来工作。她人生里就说过一句废话,她恨不得自己每天说出来的对白,都像是合同条款上的白纸黑字一样,没有一个字多余,同时少掉一个又是万万不能。大部分的时候,他都是成功的——除了在她面对唐婉如的时候,她要么词穷,要么歇斯底里地口不择言。所以我们总是觉得上帝极其公平,他在关上一扇门的同时,就一定也会打开一扇窗。他创造这样一个仿佛金身修为的顾里的同时,就一定会在这个金身战神的头上,插上一朵彻底垮棚的壮硕芍药——唐婉如。 “伱还真的把我搞进《M.E》去了啊?你动作也太迅速了吧。”Neil一边喝着罗宋汤,一边翻着手上的合同。 “你吃饭了没?”顾里看着站在餐桌边上的蓝诀,顺手把Neil旁边的椅子拉开来,“坐下来吃点儿。” “你不觉得进展得太快了么?”顾源侧过头去看了看Neil手上的聘用合同,“我是说,这么短的时间之内,《M.E》里面就有你、我、林萧,现在还加上一个Neil,再加上你弟弟” “在这个社会里,谁还吥依靠点儿裙带关系啊。”顾里轻描淡写地打断了顾源的话,把话题引向了另外一个地方,“帮自己的表弟找个工作有什么不对啊,而且Neil的学识放在《M.E》的那个位置上绰绰有余。况且,我已经向宫洺报告过了。”说完,她不动声色地拿起勺子,为蓝诀盛了一碗汤,她递给蓝诀的时候,目光灼灼地看着找个面目清秀、领口里藏着Hermes纯色丝巾的小助理。他的表情礼貌而平静,嘴角带着合适也让人舒服的微笑,显然完全没有将刚刚顾源和顾里的对话挺进心里。他的表情自然得无懈可击,顾里的心稍微放下来一些。 顾源凭借这么多年和顾里的默契,自然知道顾里的意思。在这个房间里,蓝诀此刻就是一个“外人”,当然不能当着他的面谈论他们几个的狼子野心。 吃晚饭,蓝诀就礼貌地告辞了。Neil这个春心荡漾的小蹄子(顾里的原话)目光炯炯地把蓝诀送到门口,他两颗碧绿的瞳仁像是夏天里放肆燃烧的萤火虫一样,闪动着灼人的光。蓝诀冲大家挥挥手,转身走出门,刚迈出脚,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回过头来,对Neil说:“对了,你是不是想去看《变形金刚2》?” “嗯,是啊,怎么?”Neil正过身,只穿着一件白色薄T恤的他,在玄关顶上投射下来的黄色灯光里,显得挺拔健壮。金灿灿的灯光把他的胸膛雕塑得饱满宽广——当初他花了多少时间和金钱在他家门口的亚历山大健身房里,他就应该得到多少饱满的胸肌和腹肌,这个世界公平得让人痛恨。 “我看过了。”蓝诀露出整齐的牙齿,微笑着,“但我想再看一遍,正好你也想去的话,我们一起。” “哇哦!”Neil回过头来,冲我眯起一只眼睛,嘴角得意地咧向一边。 我身边的顾里冲着Neil张着口,无声地变化着口型说出了七个字:“兔、子、不、吃、窝、边、草。” Neil的脸瞬间涨得通红,“顾里你别说的这么赤裸!太害羞了” 顾里:“” 我扶着额头,是在不想去设想Neil到底将这句话理解成了多麽惊世骇俗的意思,才能让他一个如此“见多识广”的人脸红成那样。但我肯定那一定是我承受不了的道德底线。 蓝诀出门之后,南湘起身把我们的盘子、刀叉收到厨房,虽然Lucy会处理所有油汪汪的餐具,让它们在十分钟之后又重新变得光可照人,干净得仿佛随时能够放到恒隆的玻璃柜台里去贩售,但是,南湘总是很了以帮Lucy的忙。一方面来说,她是一个的女朋友,能带出去用她那张精致耀眼二奶脸去吓唬其他的二奶,也能带回家用她贤妻良母的厨艺叫板其他的贤妻良母。另一方面,我们都彼此心照不宣,因为她住在这里是不付房租的,所以,她总是觉得对顾里有歉疚,我虽然看上去也付房租给顾里,但是我付得那点钱,只能够在静安这种黄金地段租下一平方米,让我每天像匹马一样站着睡觉。不过,南湘还残留着一些廉耻,而我在顾里面前,早十年就彻底放弃羞耻心这档子事儿了。 顾里从餐桌起身之后,就婀娜地向厕所飘去,拿着她拿把飞利浦新的超音速电动牙刷嗡嗡嗡地开始刷牙了,对于电动牙刷这件事情,她有着常人难以企及的热情。我相信哪天如果发明一种光速牙刷,哪怕看起来看起来像一个电钻一样,她也会勇敢地往嘴里塞。她总是在用餐之后片刻都不停留地立刻刷牙。同时她也有本事,无论在任何地方、任何场合,都能进行这个项目。这得归功于她在自己每一个价值连城的包里,都放了一套刷牙工具,从牙刷到牙膏、牙线、漱口水、口腔喷雾、镊子应有尽有,仿佛一个移动的牙科诊所。在她刷完她那一口白森森的獠牙之后,又从那个白色的玻璃瓶里倒出了一小杯漱口水——我试过那一款,它的价格和它的口感同样令人发指,毫不夸张地说,感觉像在喝硫酸——在她面无表情地咕噜噜地把漱口水吐在洗手池里之后,又飞速地飘进卧室里挑衣服去了,因为一个小时之后,她还有一个应酬,和宫洺一起对付一家电子产品公司负责广告投放的经理。如果能把那个满脸青春痘并且眉毛几乎快要连到一起的男人按在酒桌上把合同签了,顾里就能心安理得地去Hermes把那个黑色的Birkin给扛回来。 “不累。你应该到我们公司来看看宫洺的速度,和他对比起来,顾里就像是一头整天只知道吃完就躺在sou水和大bian里面睡觉的猪。” 当我脱口说完这句话之后,我胆战心惊地回过头去看顾里是否从房间里拿着dao出来cha我的喉咙,万幸,她沉醉在一大片黑压压的礼服裙里。
我一直都想不明白,为什么宫洺、顾里、Kitty他们这群人,总是没办法让自己的动作慢下来。他们在公司里永远在用一百米短跑冲刺时的速度拿着各种打印文件风风火火地穿行在格子间里,似乎一慢下来他们肚子里就会有一个手雷轰然爆炸。我每次看着他们从我面前呼啸而过的时候,我都觉得我面前刚刚跑过去的是哪吒——头顶闪光灯,脚踩风火轮,口里还“哇呀呀呀呀呀呀呀,邀请你往哪里跑”!对我来说,像此刻这样吃完饭就躺在沙发上,无所事事地看着面前Hermes茶杯里的红茶冒着热气逐渐变凉,这才是我的人生目标——并且,此刻身边还有一个英俊男朋友,在他充满肌肉的大腿正充当着我的枕头,他修长的手指正在按摩我的头皮,梳理我的秀发,难道这不应该才是人生的真谛么?我愤怒地看着沙发对面的顾源,他正在一手翻着手上的财经报纸,一边用他新换的Hero手机查今天新的美元汇率,同时他口中还说着“我觉得那件无袖的后拉链的小黑礼服比较好看”。 我愤怒地把目光从顾源身上挪开,结果看见卫海坐在Neil身边,看着自己旁边的混血帅哥面红耳赤地欲言又止,我立马从简溪的大腿上坐直身子,脑海里那粉红色的豆腐渣雷达又瞬间发动了。我坐到卫海身边,热情而诚恳地握住卫海的手,说:“卫海,你想对Neil说什么?没关系,来,勇敢一点。”我腹部丹田里像有一股火在燃烧,一种类似临盆的感觉疯狂地冲击着我。 卫海吞了吞口水,突出的喉结醒目地上下滑动了一下,他看了看我,又看了看Neil,仿佛把心一横,单拳一握,说:“那我就说了!” 我有点忘乎所以地呼喊起来:“请你自由地走!”(没见过对自己这么狠的作者)(如果你看不懂前面那个括号里的话,没有关系,吥影响任何情节) 卫海把眉毛一横,面向此刻正满脸疑惑但英俊无比的Neil,说:“伱在外国长大,肯定比较擅长这个你能不能教教我怎么接吻,才算是比较到位的” Neil没有一秒钟犹豫,立刻把嘴里的红茶喷在了顾里从达芬奇买回来的Armani沙发上,“你要我和你接吻?”Neil小学生般的中文理解能力,此刻发挥了神奇的魔力。我也瞬间沸腾了。 “当然不是,你只要告诉我怎么接(卫海吧)吻就行了。”卫海红着脸直摇头。 我在失望的同时,也立刻燃起了好为人师的热情。我环顾了一下四周,在茶杯、苹果、简溪()、香蕉、香薰烛台等各种工具之间,我选择了苹果来解答卫海的疑惑。我把苹果咬出一个缺口之后,对着那个缺口,伸出我的舌头,一边深深浅浅地舔着(),一边说:“首先,你应该把自己的舌头想像成一只胆小的耗子,这只耗子正在前往偷奶酪的路上,于是,它轻轻地往前一小点,然后又胆怯地迅速退回来”我正闭着眼睛陶醉在自己因材施教的高尚行为里,我的示范被顾里尖酸刻薄的声音打断了,她的声音听上去像一只丝毫不胆小的耗子。 她站在卧室的门口,穿着一件看上去把她勒得几乎要窒息的黑色小礼服,她的胸部也被推挤得快要顶到下巴了。她指着我说:“我应该拿相机把这精彩的一幕拍下来,然后做成DVD的封面,放到日本AV新的货架上,然后猥琐的男人就会把你买回家,然后扫射你。” 说完,她踩着锥子般的高跟鞋,如同芭蕾舞演员一样踮着脚尖轻松地出门去了。她现在的修为越来越炉火纯青,已经可以面不改色地说出“男人把你买回家扫射你”这种话了。 我有点没回过神来,低头想了半天,恍然大悟,“哎呀,她是不是以为我在教卫海那个啊?她肯定以为我把这个苹果比喻为南湘的”我还没说完,就看见我对面的顾源和卫海满脸通红,像是一掐就出水的番茄,特别是卫海,感觉都要休克过去了。 我突然意识到,唐婉如走后,我似乎结果了雷锋的枪,过段地扛起了革命烈士用鲜血染红的旗帜。我被自己找个突如其来的发现给吓到了。 顾里走后几分钟,南湘就从厨房里出来了,她看起来干净纤细,超尘脱俗,一点都看不出来是刚刚从厨房里洗完盘子出来的人。我特别感谢她的加入,打破了此刻尴尬的场面。 她坐下来三秒钟后,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轻描淡写地看着我们,说:“过两周就是顾里的生日了,这一年过得好快啊。” 对面的顾源立刻站起来,“我去洗澡。” 旁边的简溪不甘落后,“我先睡一会儿,困了。” Neil拿起他的手机,演的象真的一样对着彻底安静的话筒,“喂喂喂我这里信号不好”地走进他的卧室里去了。 剩下天真可爱的卫海,兴奋地望着我,问:“真的啊?那到时候你们想怎么过啊?” 我认真地回答他:“难过。” 顾里走到小区门口,宫洺的车已经等在那里接她了。戴着白手套的司机恭敬地站在车门边上准备为她开门。顾里瞄了瞄车尾上的那个“S600”的标志,翻了个白眼,在心里默默地说:“你他ma到底有几辆车!”一边嘴上说着“辛苦了”,一边提起自己的裙摆,优雅地坐进了后车厢。 车子开出去十分钟,停在两个石狮子面前,顾里下车,走进那个黑黝黝的洞穴一样的门。这是一间开在两边长满法国梧桐的巨鹿路上的“人间”系列的餐厅,北京、台北、上海都有分店。这是第七家。顾里以前陪自己的爸爸来过,这家餐厅的们开得隐蔽,门口一个防空洞一样的阴暗入口,并且没有任何的招牌,进门的墙壁上方有仿佛手机键盘一样的九个洞穴,必须根据当天的一个两位数的密码,把手伸进代表相应数字的圆洞里,左边的正确入口才会打开,密码每天更换,绝不重复,需要获得密码,必须提前打电话定位,才能获得。而如果密码出错,右边会打开一扇死门,门里面有一面镜子,你就会从镜子里看见一个满脸迷茫的shabi——伱自己。顾里曾经就在这面镜子里看见过自己,她把这件事列进了她人生丢脸时刻TOP10的排行榜里面。当然,顾里第一次在这个餐厅里面上厕所的经历,也被她列进了她人生丢脸时刻的TOP10。如果你有幸到这家餐厅吃饭的话,那你一定要去挑战一下它的洗手间。 仿佛上海的餐厅们正在比这劲儿的越来越jian——愚弄顾客的仿佛是他们追求的高目标。没有门牌,没有指示已经是家常便饭,很多家餐厅都摆着一副“老niang今天特别不想做生意”的嘴脸。而且各种怪胎餐厅曾出不穷,比如这个“人间”系列的第六家,你要进去,就必须先在门口竹林里的那个奇怪的石头缝里把手伸进去黑灯瞎火地摸一下,才能开门。比如外滩的那家以镜子之多而出名的餐厅,他们把洗手间隔间的门制作成无法反锁的设计,于是,男男女女都经历了正在方便的时候,被陌生人轰然推门而入的惊悚时刻。又比如陕西路上的一家餐厅,根本不提供餐具,需要说明的是,他家并不是手抓的印尼菜,而是一家川菜餐厅,顾里曾经坐在里面,环顾了一圈周围满头大汗。伸手从红油里捞出水煮鱼片来吃的人们,终滴米未沾,喝了一杯橙汁,闷闷不乐地走了——她为自己的豁不出去而沮丧,想当年,她连粉红色的尖叫着的活耗子都敢吃。而近刚刚在复兴公园后门开的一家餐厅就更加的变态了,他们对外宣称的落地窗外的景观,就是正对着对门写字楼男厕所的小bian槽,只要你高兴,转过头,就可以看见一排男人掏出各种尺寸的家伙面对你“哗啦啦啦”——这样对比起来,黄浦江上那些号称落地窗外就是东方明珠的餐厅门,是多麽庸俗而缺乏新意啊. 上海开餐厅的老板们,脑门儿都被驴踢过了——当然,去吃饭的人相比起来,就更加有勇气,他们肯定敢踢驴的脑门儿。 顾里在一楼角落的沙发位置,找到了宫洺。他正在因为什么事情而露出他那个迷人同时又虚假的笑容,看上去就像是用遥控器对着电视里牙膏广告上的男模特突然按了暂停键。顾里入座之后,环顾了一下另外几个沙发上的人,坐在宫洺对面的,就是这次“鸿门宴”的主角Dan,也就是即将够买接下来三个月《M.E》黄金版面的电子产品公司的广告部经理。顾里瞄了瞄他满脸争先恐后此起彼伏的青春痘,又看了看他左右手两个穿着LV的“鸡”,她深吸了一口气,特别庆幸自己今天身上没有任何LV的东西。然后,她露出了和宫洺一样迷人而又虚假的笑容,看上去就像是用遥控器对着电视里胃痛药片广告上的女模特突然按了暂停键。() 然而接下来的来往并不顺利,放在茶几上的那份合同在灯光下显得特别刺眼,特别是当Dan拿着这份早就应该看了很多遍的合同“哗啦啦”地反复翻阅,不时地就一些无关紧要的细节反复询问的时候,顾里觉得情况有点儿不对。于是,她优雅地起身去洗手间,在厕所里对着镜子整理了一下头发之后,不动声色地回到了战局上,她“呵呵呵”地笑着,对宫洺说:“刚刚我看见Tommy也在那边,需要过去打个招呼么?”宫洺站起来,对Dan笑笑,说:“我父亲一个老朋友在那边,我过去打一下招呼,马上过来。” 宫洺随顾里站起来走过转角之后,立刻问顾里:“现在是什么情况?”Tommy其实是顾里、宫洺以及Kitty之间常用的借口,任何情况下,只要说出Tommy也在这里,需要过去打个招呼,那麽就是有一些话没有办法当着对方的面说了。 “这份合同不是应该已经和对方确认得差不多了么?今天出来见面也只是一个形式而已,为什么还需要讨论合同的细节?”宫洺看着顾里,光线下他的脸有点红,不知道是不是刚才几杯烈酒喝多了。 “宫先生,你肯定明白,如果对方突然开始纠缠合同上的一些细节的问话,那麽其实并不是这些细节除了问题,而是对方改变主意了。”顾里说。 “那你的意思是?”宫洺点点头。 “没事,我应付得了。他要聊细节,我就陪他聊细节。他不摊牌,我就不摊牌。你就坐在旁边喝酒吧,我做第一道防线,这样就算后我翻脸搞垮了这个局,那你再出来,作为底线。而且,我相信,他既然肯出来,肯定还是会签找个合同的,只不过他有他的小算盘罢了。等到他亮出牌,我们再随机应变吧。”顾里望着宫洺那仿佛精细的手术刀雕刻出来的五官,胸有成竹地说。 整个局面变成了一场拉锯战。一杯又一杯的鸡尾酒端上来,一个又一个空杯子被服务生端下去。宫洺喝到后目光已经涣散了,他本来酒量就不好,以往的任何一个应酬场合,永远都是Kitty冲到第一线,今天Kitty吥在,于是他理所当然的挂了。不过,他依然用他后的理智保持着他那永远没有破绽的外表形象。他坐在沙发上,后背依然挺直着,只是眼睛里仿佛起了雾,笑容也像是从遥远的地方吹过来的那样。 整个过程里,顾里秉承着“老niang至少要先放倒你我再死”的革命主义精神,一杯又一杯地和Dan畅所欲饮。不知道喝了多少杯后,Dan满脸通红,勾过顾里的肩膀,说:“哥们儿,你够意思。我也就和你直说了,这个项目是公司的,我自己没有任何好处,所以我得公事公办,对吧?”顾里抬起头,看着他的眼睛,虽然他已经喝多了,双眼充满了红血丝,但是,从他的眼神里,依然可以看到那种类似饥饿了四天的豺狼般的寒光,顾里当然听得出他的弦外之音。 顾里把她已经喝得披散下来的头发重新撩到脑后(),靠近Dan的耳朵边上,说:“当然得公事公办,而且必须想尽办法。就像我们要对私人汇款的时候,无论是以劳务费或者以咨询费为理由,无论是现金或者转账,我们都能想到办法来完成。这就是专业。”顾里眨着她羽毛般的假睫毛,望着Dan脑门儿上的三颗石榴籽一样大的青春痘,鬼里鬼气地说。 “哈哈!那就好!我也懒得和你绕了,1%,你们觉得如何?” 顾里知道他已经把牌摊到台面上来了,说白了,他就是想要1%的广告费返到他个人的账户上,顾里回头望望宫洺,等待着他的决定。宫洺用他发直的眼睛,冲着顾里眨了眨他的长睫毛。顾里回过头,“没问题”。 Dan的笑容愉悦,看起来仿佛他满脸的青春痘被治好了一样。他指了指茶几上的合同,说:“那我回去修改一下总额,明天,我带着我们签好字盖好章的合同亲自送到你们公司!” 顾里再一次露出了她那仿佛胜利女神般的笑容,她幽幽地从她那巨大的Prada包里拿出了一台Adamo电脑,迅速地开机打开了这份合同,水晶指甲在键盘上噼里啪啦地修改了金额,然后,她又神奇地从她的包里拿出了一个便携式的打印机,更神奇的是,她又伸进包里,掏出了一叠打印纸。两分钟后,一份崭新的合同就在一堆酒精和昏暗的灯光下开始“咔嚓咔嚓”地打印了。 Dan看傻了,对顾里说:“我觉得你的找个包就喝机器猫的口袋一样。” 顾里抬起手掩着嘴,呵呵呵地笑着,“哎哟,这有什么呀,我有个女同事,她曾经从她的包里掏出过一台咖啡机呢。呵呵呵呵。”——当然,她说的女同事就是宫洺的机器猫,Kitty。 顾里几乎是按着对方把合同签了之后,她整个人的防御系统瞬间就垮了,她抓过对方签好的合同胡乱地塞进包里,一把拉好拉链,然后就两眼一黑,如同电脑突然撤销了所有的杀毒软件一样,瞬间,铺天盖地的木马轰然撞破城门——她醉了。她优雅地拎着她的包包,起身朝卫生间走去。走到一般,瞄了下四处没人,就弯下腰抓过旁边摆设的一个花瓶,哇啦啦地吐在了里面。吐完之后,两眼放出精湛的光芒,仿佛修炼了千年的妖精一样灵台一片清澈。 三分钟后,她仿佛刚刚睡慢了八小时的战士一样,清醒地踩着风火轮飘回了宫洺的旁边,她架起已经说不出话来,但是依然维持着牙膏广告暂停画面的宫洺,理也没理对面瘫倒在LV大腿女人中间的Dan。 有很多时刻,顾里都会底气十足的耀武扬威。其中一种就是当她的包里塞着一份刚刚和对方签完合同的时候。 所以她刚刚借着吐完的劲儿清醒过来的理智,又瞬间消失了。 她把和宫洺如同一个麻袋一样塞进了奔驰S600的后座,然后自己拉开车门,摔一样地倒了进去。司机见过大世面,一言不发的闷头开车。 两个街角的拐弯,顾里搞得头昏脑胀。宫洺此刻仿佛有点儿清醒了过来,他终于会说话了,虽然他只会说那么一句:“千万别吐在车上,这车是我爸的!”—由此可见,这句话来自他理性的深处的恐惧,也许就算他真个人已经昏迷了,他依然会在昏迷中高喊:“这车是我爸的!” 但是顾里显然就没这么清醒了,在这样底气十足耀武扬威的时刻,顾里豪迈而忘我地高喊了一句:“你爸算个什么东西!” 当她喊完这句震撼人心的口号之后,她自己就清醒了。她被自己这股突如其来、飞蛾扑火、以卵击石、蚍蜉撼树、螳臂当车、怪力乱神的勇气给吓到了。 她看了看宫铭,他长睫毛的眼睛已经闭上了,鼻子里发出沉重而整齐的呼吸声。她又看了看前面开车的司机,此刻他正紧皱着眉头,眼睛眯的几乎要闭起来,顾里相信如果他多出两只手来,此刻一定捂在耳朵上。他恨不得用浑身每一个细胞、每一根毛发来宣布“我什么都没听到,我什么都没看到”。 顾里松了一口气,然后开始在车里找餐巾纸。她得擦一擦自己眼角的泪花。她突然觉得,此刻的自己,就仿佛接过了唐宛如的枪,勇敢地扛起了革命烈士用鲜血染红的旗帜。她再一次被自己的这种突如其来的想法给吓到了。 然而,在她寻找纸巾的过程中,顾里在车的后座扶手的储藏空间里,发现了一份上帝为她即将到来的生日而准备的好礼物。 当顾里翻阅着这一沓一年前《M.E》公司的财务清单的复印件时,她发现上帝从来就没有远离过她,就像她从来没有远离过恒隆一层一样。她斜斜上扬的嘴角,和她目光里翻滚着的黑色墨水,都在宣告着,这是她人生二十几年来收获的为珍贵的礼物。如果她刚刚再多喝几杯的话,可能她此刻已经动情而嘹亮地唱起了《大地飞歌》。(……) 她悄悄的把资料放回原处,看了看熟睡的宫洺,他浑然不觉地沉睡在一片迷幻的酒精里。月光从云层深处探出来,照着顾里的笑容,也照亮了她獠牙上的毒液。 我们的生活总是没有好莱坞电影那么精彩,英俊的男人总是开着几百万的名车在马路上撞来撞去,一会儿“嗖”的从头顶飞过去,一会儿又“嗡”的一声开出悬崖。我们的生活也永远没有郭敬明的小说那么跌宕起伏 ,前一页还是伸展胳膊在操场做着广播体操,温暖而美好的青春,下一页翻过来还没几行就跳楼摔死个女的,转眼男的也开煤气不行了。我们太过平凡无奇了。这个世界也每天都无聊儿枯燥的转动着。 可是,上帝说,不要灰心,不要失望,这个世界上有一种东西,叫做“顾里的生日”,这就是上帝对这个苍白平庸、平淡无奇的人间的一种馈赠。因为这种东西的存在,我们的生活,永远充满着各种足以引发心肌梗死的刺激。如果你还记得她去年的生日,那么你就一定会知道,那个血肉横飞的聚会上,诞生了许多足够让伟大编剧都充满了各种魂飞魄散、四分五裂的慢镜头,如果把她这些年的生日记录都记录拍摄下来,那会是比《死神来了》还要精彩的系列电影。 离顾里乘坐的豪华奔驰轿车不远处的静安别墅里,我从梦里浑身大汗地惊醒过来,我坐在一片没有开灯、窗帘紧闭的黑暗里,听见自己仿佛被鬼掐着喉咙的呼吸声回荡在午夜的房间。我身边睡着没回家睡觉的简溪,此刻他沉睡在梦里,他那两扇柔软的睫毛仿佛梦想里的鸟一样安静。 刚刚的梦中,顾里的生日在一座很高很高的黄浦江边的楼顶露台举行。满眼都是新季的各种礼服裙子,每一个服务生穿的就像是赶着去结婚的新郎。各种托盘里的香槟、鸡尾酒被服务生托着,在五彩缤纷的灯光里四处游动,仿佛海面下的各种游鱼,它们被双手不停地捞起,一饮而尽。整个场面特别的美好,特别动人,充满了在这个城市里常见的壮丽颜色;用钞票堆出来的美。 我之所以惊醒,是因为我在梦里,唐宛如也出席了顾里的生日,在生日的后,顾里优雅的吹完了蜡烛,然后转身微笑着,把唐宛如从33层高的露台上推了下去。
我和南湘坐在上海美术馆背后的一块草坪上。温暖的阳光透过纤薄的云层,仿佛面包屑一样撒在我们的脸庞上。空气里弥漫着旁边星巴克传来的浓郁咖啡香味。环绕着我们的是人民广场CBD的十几栋摩天大楼,中央的这块绿地像是一块价值连城的翡翠,镶嵌在上海这顶黄金冠冕上。我和南湘懒洋洋的坐在绿油油的草地上,手边放着冒着热气的大杯香草拿铁,脚边使我的D&G巨大提包-当然,是顾里的,我从她如同集装箱般巨大的衣柜角落里翻出来的,她早就遗忘了这个2007款的包包,所以我几乎没有说服她,就得到了这个当年标价等于我一个月工资的玩意儿。我和南湘在金灿灿的阳光里,慵懒地微笑,惬意的聊天。 ——听上去是一个惬意的下午茶时间对吧/ 当然不是,以我的人生来说,怎么可能在工作日里有“下午茶”这种东西存在,就算我还没有修炼到Kitty她们脚踩风火轮的程度,但是,我至少也算是蹬着溜冰鞋。喝下午茶的一般只有两种人,一种人叫做“贵妇们”,一种人叫做“宫洺们”。 ——此刻,阳光灿烂稀薄,光线里透着一股子清心寡欲的味道,现在是北京时间清晨7点23分。物欲横流的上海还没有完全苏醒过来,它那张被金粉装饰得精致而又无情的嘴脸,此刻透露着一种朦胧中的恬和,不锋利,不逼迫,让人还敢亲近。 我看着南湘,眼里的泪水轻轻流了下来。 两个多小时以前。 上海凌晨5点左右的时候,窗外是死沉死沉的浓稠夜色,漆黑一片,我沉浸在美好的梦乡里不愿也不可能醒来。而这个时候,穿着Armani黑色套装的顾里冲进我的房间,无耻的袭击了手无寸铁、没有意识的我。她拿着一瓶获得法国高医学奖的、刚刚上市就在全上海卖断了货的、号称“细胞水”的喷雾,朝着正张着嘴的我,无情地喷洒,丝毫也不心疼,仿佛在用每立方米1.33元的上海自来水浇花。 当我从“唐宛如你TM凭什么冲我吐口水”的噩梦里挣扎着醒来的时候,我看见正坐在我床沿的狼外婆-顾里。她反手把那瓶喷雾朝我卧室角落的那个小沙发上用力一丢,角落里传来咣当一声,显然,她丢到地上去了。 她把那张已经化好职业装的精致巴掌脸凑到我鼻子前,没头没脑的冲还没有清醒的我神秘兮兮地说了三个字:“跟、我、走。” 我看了看她一身夜黑风高的装扮,和她满脸故弄玄虚的表情,瞬间清醒了过来。我一把抓紧被单,恐惧但同时又有点因为刺激而兴奋地低声问她:"你想去抢哪一家银行?" 顾里看着我面无表情,我感觉她额头上冒出了一个省略号。 我看到她沉默严肃的面孔,于是,凑近她的鼻尖,压低声音说:“或者说,你想去杀谁?” 顾里沉默而愤怒的站了起来,面无表情的转身就走,在她摔门出去的瞬间,我扯着嗓子补了一句,“我靠,你别不是已经杀完了,找我去分尸吧?”我望着她的背影,用充满胜利的喜悦劲儿说:“我可不做力气活儿! 当我成功地把顾里气走了之后,我自豪。从来都是我被顾里整,难得我能把她气得翻白眼。我发现对付顾里的方法,只能采取唐婉如的路线:剑走偏锋、出奇制胜、怪力乱神、火树银花,必须采取“三没”政策:没皮、没脸、没脑子。 但是,当我满脸微笑地重新躺回我的被子里一分钟之后,门被推开了一条缝,然后,一只看上去就是刚刚涂过了昂贵手霜的葱花般的纤白玉手伸了进来,手指上轻飘飘地拎着一只闹钟,那只手无耻地把闹钟放到门口的茶几上,然后就缩了回去。一分钟之后,我的耳膜都快被这只我完全找不到方法关掉声音的闹钟震疯了——更加令人发指的是这个闹钟的铃声是一个女人歇斯底里的尖锐笑声,听上去特别像顾里那个不要脸的在冲我放肆地大笑:“咦~~~~哈哈哈哈哈哈,呜~~~~哈哈哈哈。” 我像一只被佛光笼罩了的妖精一样,呲牙咧嘴,跪在地上现出了原形。 三分钟后,闹钟安静了,顾里裹着她那身夜黑风高的行头,再次飘到我的床边,温柔地抚摸着我的头发,一双眸子柔情似水地对我说:“起来么?我房间里还有另外三只闹钟。” 十分钟后,我披头散发地出门了。出门的时候,顾里提醒我,“把你的包带上。” 我被扔进一辆车的后座,昏头昏脑的,车就开出了我们小区的门口,开进了南京西路。我感觉到这并不是顾里的车,崭新的内饰甚至还透着新鲜凛冽的皮革味道。“这车是谁的?”我摸着屁股下面高级柔软的小牛皮,瞄着后座宽敞得几乎能让我把腿儿伸直的空间,问前面正戴着白手套开车的顾里。顾里看了一眼后视镜里的仿佛刚刚被人从麻袋里放出来的蓬头垢面的我,说:“顾源的,这个败家子。” 凌晨5点的南京西路像是一座遗迹。华灯初上时的那种快要把人逼疯的金光四射和横流物欲,此刻全部消失了踪影。只有头顶寂寞的路灯依然亮着,刷拉拉整齐的一排,把这条全中国繁华的商业街照得像是火葬场大门外的那条通天大道。偶尔路过几个正挥舞着扫帚或者拿着高压水龙头冲洗昂贵的大理石地面的清洁工,他们在每一个上海还没有苏醒的凌晨,见证着这个城市难得的寂静。只是他们一直是被人们遗忘的一群人,每一个阳光灿烂的白天,当人们路过恒隆广场或者波特曼门口几乎一尘不染的大理石地面时,没有人会想起他们,在这群穿着同样的西装拿着同样的手机用着同样的笔记本,甚至说着同样的话的被称作白领的人们眼里,上海似乎本来就是这样干净的,就像一个活人,在每一个疲惫的夜晚倒头睡去,天亮后,又会恢复全身的精力。 只有两边高大的梧桐树在快要破晓的夏末凉风里,摇动出弥漫一整条街的树叶摩挲声,沙沙作响,听起来像是头顶移动着一座塔克拉玛干沙漠。当年唐婉如对此还有一句经典语录:“塔克拉玛真他ma生猛,连沙漠都不放过!”——她把塔克拉玛理解为了一个人名,也把“塔克拉玛干”的“干”字,理解为了一个发音为四声的动词。 “我们这是要去哪儿?”我看着鬼祟的顾里,从后视镜里看见她此刻双眼精光四射、杀气腾腾。我身体里的生物自我保护本能瞬间又启动了。我对这个眼神记忆犹新,每当我人生要倒大霉的时候,我都会看见顾里的这种眼神,她大姨婆死了——穿着那套现在已经无法再买到的Chanel套装。按照她姨婆死前的遗愿,当她被推进焚化炉的时候,她必须穿着这套Chanel。这对于顾里来说,当然是无法接受的事情。“出于对艺术瑰宝的保护和拯救,我一个新时代的女性,怎么能够眼看着这种人间惨剧发生!”我看着当时也是一身夜黑风高行头打扮的顾里义愤填膺地说着她的愤怒,她的表情苦大仇深且大义凛然,我感觉她应该去竞选美国总统。于是当晚,我被她胁迫着,或者说被她这股子对“艺术瑰宝”的虔诚态度打动了——当然,还有一件事情不提也罢,她答应送我一个Dior的钱包,不过这是小事,无关紧要。 于是,我们身手敏捷、飞檐走壁地探入了她大姨婆的灵堂。我们神不知鬼不觉。我们动作麻利、健步如飞。我们风生水起、排山倒海。我们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我们仿佛鬼魅般悄无声息。我们进入灵堂一分半钟之后,就被抓了。 往事历历在目,如同一块又一块警示牌一样密密麻麻地插满了我的大脑。我趴到座椅后背上,伸出手用力地抓她纤细的肩膀,“顾里,你到底想干什么?”我用的劲儿太大,都能清晰地看见我的手指发白了。 尽管顾里痛得眯紧了双眼,假睫毛一阵颤抖,但是她依然冷静地对我进行了人身威胁,“你再用大一点儿劲儿,我可以直接把车开到人行道上,我们赌一下谁先死,我绑着带呢。” 我了解顾里说得出做得到,她是个彻头彻尾的狠角色。当初她威胁顾源说要把他推到学校的人工湖里去,顾源不以为然还哈哈大笑,结果当然是顾里用她那双珠光宝气、镶满了晶莹剔透的水晶指甲的双手,亲手给了顾源一个血的教训。但是,我依然没有放弃,因为我觉得,死在人行道上,说不定还痛快些,如果跟着双眼发亮的顾里携手前进的话,那才有可能祖坟都被掀起来晾在外滩上展览。所以,我又在手上用了更大的劲儿,“别废话,你告诉我,今天你又想潜进谁的灵堂?她准备随身下葬一个鳄鱼皮的Bikin包还是一串Cartier的古董珠宝?” 顾里二话没说,直接把方向盘一打,轮胎“吱呀”一声变向,车子就往人行道上冲过去,我吓得立马放了手,赶紧坐回后座胡乱地抓着带往自己身上绑。 十分钟后,车子无声无息地停在了淮海路我们公司的楼下车库里。我在一瞬间,四肢冰凉、五雷轰顶。特别是当我看见车库尽头,昏黄而阴森的灯光下,站着同样一身黑色Armani西装棉衣夜行的顾源,他深邃的眉眼在光线下散射着同样精湛的寒光,他额头上写着两个大字:“帮凶”。我砖头看着已经下车的顾里,当然,她额头上写的是:“主谋”。我绝望地看了看车顶小镜子里的自己,我的额头上清晰地写着三个字:“敢死队”——或者,“赶死队”。 顾源看着朝他走过去的顾里,她脚下那双细高跟短马毛Chanel靴子,在仅有的光线下也依然乌黑发亮油光焕发。顾源满意地一笑,用充满表扬的语气说:“败家娘们儿。” 我看着面前的两个黑衣人,心里想你们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但是随即,我就被顾里和顾源这两个黑衣人营造出来的诡异气氛感染了,我的动作也变得鬼祟起来。我轻手轻脚地走到他们两个身边,压低声音问他们两个:“我们这到底是要干嘛?” 顾里转过头来,她透过她浓密纤长仿佛两把羽毛刷一样的睫毛,给了我一个巨大的白眼,“你不需要把自己搞得像贼一样,又是踮脚走路又是窃窃私语的,这黑灯瞎火的时刻,整个车库里,会被你吵醒的也就只有下水道里的那一家子蟑螂,andtrustme,theydon'tcare.” “我们这不是做贼么?”我看着顾里问。 “当然不是,你开什么玩笑,我顾里什么时候干过这么下三烂的事儿?”她冲我丢过来一个尖酸刻薄的讥诮表情。 “那就好,吓死我了。”我松了一大口气,“那我们是来干嘛的?” 顾里:“只是偷点儿东西。” 我:“” 我们一路从地库往楼上大堂走,作为淮海路CBD中心的一栋地标式的建筑,《M.E》所在的这栋大楼,当然采用了各种防盗、防火措施,我不知道顾里两口子怎么搞到的各个门禁的通行卡,我们每走到一个消防通道或者工作出口的时候,顾里或者顾源就会从他们那款黑色的情侣提包里,掏出各种各样的门禁卡,放在感应器上,“滴滴”两声,门就开了,看上去和他们两个平时在恒隆各个品牌店里拿出各种银行卡横冲直撞时没什么两样。从小到大我就觉得顾里这个女的浑身透着一股子妖气,她总能匪夷所思地搞成各种事情,一句话,不是凡人。一路上,我随时都能感觉着四周鬼影重重,时刻担心会有一个保安朝我冲过来,掏出枪塞到我的嘴里扣动扳机。“你省省吧,中国目前的法律下,如果连一个写字楼的小保安都允许配枪的话,那我顾里就能在我的宝马后备箱上装几枚地对空热感追踪导弹。”面对我的疑惑,顾里解释得滴水不漏。 “那如果他拿出警棍出来打我,或者从包里掏出一把刀呢?”我不甘心。 “那怕什么,我包里也有,”顾里拍拍她的黑色Dior小牛皮手袋,“这年头谁还没把刀啊。”说完她轻蔑地看了我一眼,丝毫不屑地转头不再搭理我,继续在黑灯瞎火的走道里,踩着细高跟鞋一路健步如飞。 我追上去,问她:“人家偷东西都是趁着夜黑风高、子夜凌晨,你这算哪门子策略,大清早地偷鸡摸狗,等第一道阳光照到你身上的时候,你就等着呲牙咧嘴地尖叫着化为灰烬吧。”我为突然想到的经典比喻而暗暗得意,我不愧是念了这么多年中文系的女人,满肚子诗词歌赋,轻描淡写地就把顾里讽刺比喻成了一个吸血鬼。 顾里没有回头,她底气十足地说:“得了吧,我又不是鸡。” 我:“” 我的无语换来了她得意的冷笑:“子夜凌晨?你开什么玩笑,那不正好是宫洺的上班时间么?怎么偷?跑到他办公室里,对他打个招呼说‘不好意思哦,我来偷你一个东西,你现在有空么’?” 我:“你真精明。” 顾里:“那当然。” 我:“你不是鸡,你是鸡精。” 顾里:“” 当我们顺利地潜进了公司之后,我一路提在嗓子眼儿上的心,才算是重新掉回了肚子里。公司里黑灯瞎火的,一片死寂。我趁着这种的保护色,靠在墙上缓解刚刚跳在180的心跳和高血压。但顾里这个jian人,没等我缓过劲儿来,就噼里啪啦地把整个公司的灯都按亮了。我那胆小如鼠的心,就这么瞬间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特别是走廊的尽头,还悬挂着一副巨大的宫洺的照片,那是几年前宫洺出任《M.E》杂志主编的时候,那位以永远不变的络sai胡和他领口里永远戴着Hermes丝巾而的美国she影师拍摄的。 我冲着顾里嘶哑地尖叫着,就像是一个刚刚把嗓子喊哑了的人在唱歌剧一样,“你疯了啊你!哪有偷东西像你们这么光明正大的啊,你是不是觉得你脚上那双像是报警器一样的高跟鞋和你那两幅眨眼时都能扇出风来的假睫毛还不够引人注目啊?你干脆去拿一瓶香槟过来‘砰’的一声打开,再顺手拨一个110把警察叫过来一起喝酒算了!活该你以前每次都被抓!” “这你就不懂了,”顾里回过头来,灯光下她的脸精致,毫发毕现,“以前的我年少,不懂事儿,没有累计足够的偷东西的经验,(我:)而现在的我,岂能同日而语。” “你别忘了古人唱过一首歌,‘今天的你我,怎样重复昨天的故事’。”我反唇相讥。 “毛宁听到你把他称呼为古人,他会发短信对你表示感谢的。”站在一旁四处打量情况的顾源,回过头来插嘴。 “林萧,你作为一个新时代的女性,偷东西有点儿技术含量好吗?我们把所有的灯都打开,那么如果这个时候有人进来,我们三个都是公司的员工,可以理直气壮地说我们在开一个紧急会议或者说临时需要回公司拿文件。否则,三个人黑灯瞎火的,凌晨五点跑到公司来干吗?除了偷东西还能是什么?”顾里看着我,用一种慈禧老太太一样的表情,冲我得意地阐述她的技术含量。 “关着灯的话,可以说我们两个昨晚加班到深夜,现在正在偷情。”顾源无所谓地拿着一个杯子,走到茶水区域冲了杯咖啡喝。 “那倒也可以。不过,”顾里伸出一根水晶指甲,指着我说,“那我们两个在偷情,这个女的在这儿干吗?” 我:“” 当顾里对着镜子稍微补了一下妆,然户为了等顾源喝完他的咖啡,她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翻完了当期的《周末画报》的那叠财富版。他们两个气定神闲的样子完全不像是贼,倒像是此刻正坐在加勒比海滩上晒着太阳度假的一对小情侣——是的,顾里连墨镜都戴上了,我感觉再过几分钟她会从包里拿出防晒霜来涂。 当顾源喝完咖啡之后,他站起来,用低沉的声音说:“开始吧。” 我扶着饮水机,手脚冰凉,琢磨着要不要扛起水桶把自己砸休克过去算了。 当我这个穿着长乐路上淘来的廉价外套的小助理和这两个穿着Armani黑色亚麻套装的总监共同站在我们的顶头上司宫洺的办公室门口的时候,我终于明白了他们两个为什么要带上我,顾里用她标准的黄鼠狼般的表情看着我,阴阳怪气儿的伸出另外一根水晶指甲,指着我的包说:“把进宫洺办公室的门禁卡交出来。” 我一脸死灰,麻木地伸出手从包里掏我的工作卡。虽然我是公司里几乎级别算是低的员工(如果把那些穿着公司拍照剩下来的损坏了的贸易扫厕所的大妈和收发室里用Prada三年前的旧款公文包分装信件的大爷也算上,我可能勉强能站上金字塔的二楼),但是,我也是离权利中心近的,工作时间,我离BOSS宫洺只有一步之遥,只要我愿意,我可以靠近到能够数清楚她有几根眼睫毛的距离;下班时间,我和公司重要的两个部门,财务部和广告部的两个顾氏总监吃喝拉撒厮混在一起。同时,NEIL即将进入公司法务部,我于是又是了一个掌握着重大权利的闺中密友()。 此时此刻,呼风唤雨的顾源和顾里就站在这道大门前面无可奈何,只有我掌握着那句“芝麻开门”的通关密语。 我把那张白色的硬质磁卡丢给顾里,像是包青天斩人时候丢出去的令牌——当然,斩的是我自己的头。当我帮他们两个打开了这扇看上去毫无防御力量的玻璃门之后。我站在门口死活不肯进去。我想,就算我抵御不了顾里的人身威胁,但是至少,我可以选择不参与他们的地域一日游。我看着他们两个目光沉重地坐在宫洺的电脑面前,电脑发出的白光照在他们两个配合默契的夫妻脸上,看上去他们两个和007里的间谍没有区别——只是他们耳朵上没有微型通信系统。后脖子上没有种植电脑芯片而已。顾里的水晶指甲按动鼠标和敲打键盘的滴答声仿佛定时炸弹的一样,听着让人心烦意乱。 我站在门口,空旷的办公室在白森森的荧光灯下显得格外凄凉。尽管很多个夜晚,我也曾一个人留在公司加班,但是那时候,我并没有觉得有丝毫让人伤感的地方。因为每一个这样的夜晚,我知道我身后那扇玻璃门后,有一个在我心中代表着坚不可摧无所不能的天神的人,宫洺。虽然他并不和我说话,也不和我待在一个房间,但是我知道我并不孤单,我离他只有一个轻声呼唤的距离。当然,他也代表着包包和媲美杂志模特的脸。但是在那些加班的夜晚里,他脱下了他那些修身剪裁的黑色西装,他穿着舒适温暖的毛衣赤脚或者穿着柔软拖鞋在长毛地毯上走动,他拿着咖啡杯出神的面容在咖啡热气里熏陶成一片让人沉醉的温柔男孩样,他深邃的眼眶里,滚动着让人信任和依赖的光芒。他接电话的声音在万籁俱寂的夜晚听起来像大提琴一样低沉动人。他烦恼的时候眉头皱起,想到什么解决办法的时候,又会轻轻地笑一笑,白色的牙齿像整齐的贝壳般发亮。 突然一种难以描述的罪恶感涌上我的喉咙。那种感觉如同加班的深夜里,宫洺用他疲惫不堪却依然温柔动人的笑容,让我帮他倒一杯咖啡,他接过去的是ih,用信任的目光对我笑笑,用温热的声音对我说“谢谢”——而我在那杯咖啡里下了毒 我被关门声打断了脑海里翻涌的念头,顾里拍拍我的肩膀,我回过头,她正好迎上我眼眶里用起来的泪水。 以顾里那聪明过人的智商和她与我十几年的交情,她怎么肯能不知道我在想什么。于是,她什么都没说,和顾源交换了一个让我永远无法忘记的目光之后,他们两个拉着我,一言不发沉默离开了。 ——无论多少年以后,当我想起他们两个那时的目光,都记忆犹新。那种目光……如果非要形容的话,就仿佛是经历了残忍的血腥浩劫、人间炼狱之后,存活下来的人们望着地上成片的尸骸时的眼神,目光里满是新鲜淋漓的血气;充满悲痛、侥幸、怜悯、恐惧、茫然、绝望… 离开的路上,我们三个都沉默着,不发一言。当然,我不想说话的原因肯定和他们两个不一样。 我把头无力地靠在车窗边上,透过玻璃,看着渐渐在光线下苏醒过来的上海,这个前几分钟还沉睡在黑暗里的温柔的庞然大物,很快就会慢慢地拔地而起,舒展它金光闪闪的锋利背刺和带毒的爪牙,分秒滴答声里,它会一点一滴地变得勾魂夺魄、光怪陆离。不知道为什么,在大学毕业之前,我每一次想到上海,脑子里都是满溢的各种文艺小资腔调的形容词,我无时无刻不在自豪地向每一个人炫耀上海的别致和繁华、文艺与高贵。而现在,我每一次想到上海,脑子里都是一个浑身长满水泥钢筋和玻璃碎片的庞大怪物在不断吞噬食物的画面。它流淌着腥臭汁液的下颚,一刻也没有停止过咀嚼,因为有源源不断的人,前赴后继地奉献上自己迷失在这个金光涣散的时代里的灵魂和肉体——这就是这个怪兽的食物。 路过人嘛广场上海美术馆的时候,我让顾里把车停下,我说我要到旁边的KFC的中式快餐店“东方既白”吃早餐,其实我并不饿,特别是进入《M.E》之后,我每天都活在Kitty对我的恶“weeatnothingbutpills”的教导之下,我怎么可能还会吃早餐这个玩意儿。我只是想躲开顾里,好好冷静一下。但是,我多年以来的好朋友,怎么可能随我心意?她把车交给顾源,和我一起下了车。我知道她一定有很多事情想要和我说,但是她可能并不知道,我一定也不想听。 我和她站在美术馆门口,等着红灯,我们彼此都没有说话,知道一声柔软而动人的呼唤。我们转过了头。美术馆门口,南湘的一头乌黑柔软的头发在夏日清晨的光线和微风里轻轻地飘动着,这对男人来说简直就是一面招**(图里那俩字咱看不出是什么…)。她穿着一件简单的男士款的白衬衣。随意开这几个口子,胸口的肌肤吹弹得破,没有化妆的脸清新的仿佛山谷里清晨刚刚绽放的一朵兰花,漆黑的瞳孔和睫毛,偷着一股雾蒙蒙的山墨感,更重要的是她穿了一条短的不能在短的裙子,微风不时地吹过她细腻白嫩的纤细大腿,时高时低的裙角,随时准备引发一场市中心的连环撞车事件。 顾里瞄了瞄南湘这一身“语不惊人死不休”的打扮,用她一贯杀人于无形的接触天赋,而简短地堆南湘进行了迎头一击:“这么早,上班啊?” 我、南湘:“……” 我们三个拿着从刚刚开门的星巴克里买来的咖啡(为此,顾里还在星巴克门口等了五分钟才等到他家开门,在等待的期间,我们当然提议过对面的KFC也有咖啡卖,顾里怎么会允许自己喝下这种她定义为“塑料杯子装的慢性毒药”的廉价玩意儿),坐在人民广场的绿地上。 微风吹过我们的脸庞,带着夏日清晨渐渐上升的热度,却又不会炙人,恰到好处的温度让我们的脸显得红扑扑的,仿佛十八岁的少女。恍惚中,我甚至觉得回到了大学时代,我们四个坐在学校中央那块巨大的草地上,看着周围穿着昂贵牛仔裤的男生们冲我们吹口哨,看着我们的男朋友从远处走过来,手上提着为我们买的三明治和奶茶,头顶的蓝天翻涌着仿佛永远都花不完的年轻气盛和青春。那个时候我们不用因为手机一响就惊慌失措,那个时候顾里也远远没有现在这样理智得像一块冰冷的钢化玻璃。南湘的美纯粹而洁净,不会像现在这样,是一种因为神秘未知而产生的,没似潘多拉魔盒般的美感。而唐宛如依旧仿佛粉红色的美好云霞,围绕在我们的周围,她的美在于一种接近愚蠢的单纯,这种仿佛天生失去自我保护意识的单纯感,让她在我心里柔软而又可爱。 我仰起头,眼睛里又涌起了一股泪水。耳边又想起那些怪兽吞噬食物的咔嚓声。 一男一女提着两大袋子谁和豆浆朝我们走过来,那女的娇滴滴地冲男的撒娇,“哎呀,老公,你看,她们三个女的把我们的老位置给霸占了呀” 我一听,就知道这女的完蛋了。 那个男的不知死活地朝我们走过来,更不知死活地在我们三个脸上看了一圈,选择了顾里(……),他伸出手,指了指顾里。仿佛自己是中了3.6亿彩票的那个暴发户一样,歪了下嘴角,说:“你们三个,往边上挪一点,这是每天早晨我和我女朋友吃早饭的地方,你们新来的啊?懂不懂规矩啊?” 顾里连战斗懒得站起来,这样的恶人,对他来说,坐着就行了,她转过头,用一种仿佛在看佐丹奴打着的收货框里堆满的套头衫一样的目光看了看面前这对男女,“有两种方法你可以选择,要买你就从你那个廉价的帆布口袋里面掏出我脚下这块绿地的土地所有权的房产证来给我看,要么你就掀起你的后腿沿着这个周围撒泡尿来把这块地圈起来。否则,你就提着你的水和豆浆,带着你的永和女友,给我滚远点。” 每一场战斗都是这样的,结局一定是以顾里的胜利为结束。她永远是那个高举火炬笑傲江湖的胜利女神,她穿着雅典娜永远刺不穿的黄金铠甲,她随时可以原地复活HP/怒气值前满,她就是一个开了盾墙穿着太阳并毕业的装备70级的防御战士。 那一对男女灰溜溜的背影,在我的目光里渐渐地走远,越来越小,缩成了大上海里随处可见的一粒灰尘——只是,再小的灰尘,吹进眼里还是会流出眼泪的。 当我们喝完咖啡之后,顾里先离开了我们。她差不多到了要去上班的时间了,她习惯了这样的类似纽约曼哈顿的生物钟,她踩着高跟鞋往前面走的样子,像极了她当年毕业典礼上代表全年级金融院学生上台发言的那个背影——自信、狂妄、理智、冷漠、嗜血、高贵。 看着顾理的背影,我沉默了很久,然后转过头,看着南湘说,说:“我想告诉你一个秘密,你能不对任何人说吗?” “当然,这么多年,我口风紧。”南湘看着我,心不在焉。 “包括顾理。”我看着她,认真的补充道。 当我说完这一句之后,南湘的脸色渐渐凝重起来,他仿佛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程度远远超过了他的预想。他伸出手来握着我的手——这些年来,每次发生什么事情的时候,我们彼此都有这样一个习惯性的动作。她看着我,点点头,“好,你说。” 我深吸了一口气,将我心中那个一直挣扎的怪物放了出来,“那天我遇见了崇光。他没有死。” 上海的早晨彻底苏醒了过来。炎热而赤辣的阳光,将南湘娇嫩如同花瓣的脸,照得一片惨白。 而离我们不远处的淮海路高级写字楼里,顾理轻轻推开了公司的玻璃大门,他并不知道,自己刚刚推开了一扇通往灭顶之灾的门扉。 我告别了南湘,往公司走去。快到楼下的时候我的手机响了,是Kitty的短信,让我带两杯星巴克的榛果拿铁上楼。 我端着两杯热气腾腾的超大杯榛果拿铁走进宫铭的办公室里,他看上去像是睡足了六个小时一样精力充沛。(他几乎每天都只睡四个小时,如果睡满六个小时,他就像是一节崭新的金霸王电池,如果睡满八个小时的话,他应该就要准备一下去参加2012年伦敦奥运会了——如果那个时侯地球还没有垮棚的话。) 听见我推门的声音,宫铭回过头来,他在窗户透进来的金灿灿的阳光里冲我轻轻的笑了笑,他那双诱人的嘴唇仿佛涂了草莓酱般诱人而又鲜艳,他的牙齿整齐而又洁白,和电视里那些牙膏广告上的模特们不相上下。他今天没有穿西装,而是穿了一条灰白色的牛仔裤,上面有几个显然是精心打磨好的破洞,上身穿着一件纯白色的宽松大毛衣,很薄,在夏天冷气十足的公司里穿正好,他整个上身被毛衣上一根根细细长长的绒毛包裹着,让他看起来像一只高级宠物店里摆在橱窗里的安哥拉长毛兔,价值连城。他领口露出一小圈宝石蓝色的T恤领口,配着他腰上Gucci新的宝石蓝皮带——他感觉上像是刚刚被人从《VOUGE》杂志第五页撕下来。 我知道他今天的日程上没有任何正式的会议,所以他穿得这么休闲,而且他也没有像平时一样,把头发弄得精神抖擞,根根分明,他看起来像是刚刚从浴室里出来用吹风机吹完了头发一样,头发柔软蓬松的托着他那张又冷漠又动人的脸,一下子年轻了好几岁,看起来像是大学一年级新生中那些炙手可热的校园准校草。而且他还在冲我笑,这可怎么得了。 我看着眼前的宫铭,忧心忡忡,我吃不准他这是怎么了。我把咖啡放在桌子上,宫铭笑着对我说,“你把其中一杯送去给顾理吧。”我抬起头看了看宫铭,我感觉他被人下了药。 我拿着一杯咖啡走出房间,往走廊另一头的顾理走去,路过Kitty的时候,我忍不住想问她宫铭到底怎么了,为什么今天看起来就像一个海宝——就是那条在大街小巷无论冲着谁都竖起大拇指咧嘴傻笑的蓝色牙膏。我还没张口,Kitty就神秘兮兮的用他的水晶指甲抓住我,小声的说:“我觉得宫铭可能病了——精神病。” 我拿着咖啡推开顾理办公室的门,令我意外的是,我没有看见他。我望着他办公室里空荡荡的椅子,问门口的蓝诀,“顾理人呢?” “去顾源办公室了。你找他有事儿啊?”蓝诀从他助理位置上站起来,礼貌而又温文尔雅的看着我微笑。他穿着一件笔挺的白色衬衣,因为工作的关系,袖口稍稍的挽起来露出漂亮的小手臂和同样漂亮的黑色Hermes手表。他黑漆漆的眼睛即使在空调房间里,看起来也一点儿都不干涩,湿漉漉的别提多动人了。我心里叹了口气,能够理解Neil那个小骚狐狸看见蓝诀时的感受,我们女孩子彼此之间了解了。() “没事。”我把咖啡放在蓝诀桌子上,“宫主编让我送一杯咖啡过来给顾总监。他回来你告诉他是宫主编送的就行了。” “好的。”蓝诀冲我比了个“OK”的手势。 我刚要转身离开,一斜眼,看见蓝诀椅子靠背上搭着的一件Chanel男装衬衣,我立刻转身立正,冲着蓝诀意味深长的问:“为什么Neil的衬衣会在这儿?” 蓝诀一看就是个老实孩子,立刻慌了手脚,防御系统哗啦啦击垮了,“啊昨天我们看完电影,因为正好就在我家附近,太热了,他就到我家洗了个澡,我接了见我的T恤给他穿,他换下来的衬衣就忘在我家了我想带来公司,让顾理带给他” 我看着面前的蓝诀,他此刻满脸通红,目光一片乱闪,仿佛受惊的小鹿。他其实完全可以不承认的,因为,虽然我心中百分百肯定这件Chanel衬衣就是Neil的,因为内地还买不到Chanel的男装,Neil上次去巴黎玩儿回来之后,穿着这件只有两件的衬衣在我面前显摆了好几天,他甚至做出了重大的牺牲:他连着两天穿了这件衬衣。 但是蓝诀完全可以说是宫铭的衣服——我相信宫洺有这个本事。如果他愿意,就算只有一件,那也肯定是穿在宫洺身上而不是Neil身上。但是蓝诀却选择了在我面前面红耳赤、支支吾吾,此地无银三百两,隔壁Neil不曾偷。 “我先走了。”我模仿着天桥上走台的模特那样,潇洒而做作的一个转身,心里充满了征服的喜悦,我终于理解了顾理在摧毁我的防御系统时的那种快意,我在喉咙里尖声笑道,“这事儿回头再再找你聊,还没完哦。” 我回到我的办公室前面,这时,Kitty踩着高跟鞋走到我面前。手上拿着一叠文件,看着我,对我说,“刚刚宫洺给了我俩一个新的任务。” 我身体里面的自动防御系统瞬间启动了,我说:“犯法吗?”我还停留在凌晨时顾里留下的阴影里。 “当然不犯法,”Kitty冲我丢了一个不屑的表情,“犯法的事儿轮得到我们助理这种小角色来做么,你想的美!” 我看着Kitty,彻底无语,我在想,到底是多么怪力乱神的力量,才能把一个纯真女孩儿内心的价值观扭曲成这样啊? 我特别的愤怒,“他们也太看不起我们助理了!” Kitty看着我,一双眼睛在精致的烟熏妆容里散发着水墨般氤氲的美,他特别认真的说,“别说犯法了,至少能让我使用一下美色吧,如果可以,我真希望能够去配宫洺睡一觉!” 我打吸一口气扶住了胸口,但一秒钟后我立刻把手放了下来,我被自己下意识的反应下到了,我看着Kitty,震惊地说:“难道你愿意牺牲自己,用陪宫洺睡一觉去换来自己的职位?” Kitty甩我一眼,像在看着一个神经病,“你疯了?我当然是用自己的职位去换来和宫洺睡一觉!”他闭着眼睛,仿佛幻想了一下,说,“能和宫洺睡一觉,让我去肯德基买炸鸡腿都行——当然,我不穿他们的制服,我对腈纶面料过敏” 我被震惊了,我看着Kitty,痛心疾首的骂道:“别作梦了,天上不可能掉馅儿饼,哪有这样的好事!” 我们两个花痴女助理在接下来的十分钟里,对我们的上司进行了惊涛骇浪般的意淫,期间,宫洺还拿着他刚买的一个白色的咖啡杯,从我们身边经过,并且对我们投来了一个仿佛四月麦田间清亮的阳光般的笑容,我们也回了他一个如同三月探出墙头的红杏般粉嫩而热烈的目光,滚烫浓稠的目光在到达他那双峡谷般深邃的双眼之前,先绕去了他饱满宽阔的胸膛舔了三秒。 宫洺走远了之后,我斜瞄了一眼满脸绯红的Kitty,说:“有点儿出息好么,你刚刚喉咙里那一声娇喘,都快被宫洺听到了。”Kitty转身扯了一张餐巾纸,递给我,像一个年长的姐姐一样特别诚恳而掏心掏肺的规劝我:“你也是,快擦擦吧,口水都快滴到你的肚脐上了。” 我:“” 当我和Kitty的荷尔蒙消退之后,我和他走到茶水间的沙发上,坐下来,一边喝咖啡一边聊。我问她:“到底什么任务啊,搞得那么神秘。” Kitty一边按住饮水机的红色出水钮,一边头也不回的对我说:“帮顾里策划一个生日Party。宫洺说这是他加入公司的第一个生日,好好庆祝一下。” Kitty倒完水回过头来,看见的是昏死在沙发上的我。她走过来,看也不看我,自己悠然自得的坐在沙发上一边用精致的小铁勺子搅拌着咖啡,一边气定神闲的说:“我给你三秒钟的时间,你在装死,我就把这杯咖啡从你的乳沟中间倒进去——虽然找到你的乳沟有点困难,但相信我,Kitty我大的乐趣就是克服困难。” 还没等他说完,我立刻两眼精光四射的坐了起来,清醒而又专业的说:“计划书给我看一下,我们抓紧时间讨论起来。” ——Kitty对付我真是一套一套的。 ——Always. 忙起来时间就过得飞快,上午哗啦啦的就没了,感觉就像是信用卡里的钱,百货商场才逛一层,透支额度就消耗掉了一半。 但不知道为什么,今天的宫洺显得有点不正常。中途我进去找他签一个文件的时候,他正盘腿坐在落地窗前面的长毛地毯上,接着窗户外面金灿灿的阳光翻杂志,他的iPod底座音箱里正流淌着泉水般连贯而清澈的钢琴声,咖啡的香味沉甸甸的浮动在他的办公室里。我把咖啡递给他的时候,他甚至抬起头,冲我笑着说了声“谢谢”。我吓得一哆嗦,赶紧跑了出去。当然,跑出去之前,我还是趁机从宫洺的大领口里,瞄了一眼他饱满的胸肌。 中午午休的时候,我去楼下吃饭,我约了Kitty,问他要不要一起去吃,但是我从他那受到了侮辱的脸色上看出来了他的回答是“No”。我在走廊里等电梯的时候,接到了南湘的电话,他说他正好在我们公司楼下,问我要不要一起吃午饭。我回答他正好。她说:“要叫上顾里、顾源吗?”我想了想,说:“不了,他们俩都不在公司,不知到哪去了。” “好,那就我们俩。”南湘在电话里温柔的说。 电梯门打开的时候,我就看到了南湘。他坐在楼下大堂的蓝色沙发上,身边放着一叠厚厚的铜版纸印刷的精装画册,和大学的时候一样,她看起来似乎二十四小时无时无刻都捧着这样一本可以用来当做武器自卫的砖头。用顾里的话来说,那就是“我一直都怀疑其实你抱着的是你身体的一个器官”。 南湘看见我,从沙发里站了起来。 我们俩一边商量着去吃什么,一边往大门口的旋转玻璃门走。 快要走到门口的时候,我们被一阵嘈杂的鼎沸人声吸引了,抬眼望出去,马路边上停着一辆光可鉴人的黑色奔驰S600,车子听着还没有开门,周围挤满了拿着长枪短炮的记者,和穿着制服的保安。 “外面怎么了?”南湘看着外面像是犯罪现场般的嘈杂,不解的问我。 “可能又是哪个明星来公司拍照吧。”我见怪不怪了,上次巩俐来的时候,从200米外就开始保安开路了。我刚说完,车子的门打开了,一个金发碧眼的外国帅哥从车子里走了下来。他狭长的深邃眼眶仿佛一道闪电一样,划过我的大脑,一瞬间,我的思绪仿佛凌晨4点的电视机一样只剩下一片杂乱的雪花。他挺拔的鼻梁,白皙的皮肤,浓密厚重的两道眉毛像湖里倒伏(看不清,大概是这几个字)的柔软水草。他碧绿的瞳孔笼罩着仿佛来自遥远星云般的光环,他的目光划过我的脸,没有任何停顿。 我的呼吸变得有点困难,我尽量让自己镇定者不要昏倒,当他从我身边走过,被穿着黑色制服的保安簇拥着走进电梯之后,我才松了一口气,像是不停拍打着我的惊涛骇浪终于在把我冲上了沙滩之后消停了。我直**(又看不清)的躺在沙滩上,像一条死鱼一样张着嘴。 大堂恢复了安静,门外拥挤的记者们纷纷散去,两三个白领目光冷漠的进进出出,仿佛刚才的骚动完全没有发生过。我回过头,看着南湘,我的声音像几根拉紧了的钢丝一样尖锐发涩,“刚刚那个男孩子,我认识。” 南湘回过头,伸出她的手握了握我发抖的手指,看着我点点头,说:“我也认识。”我知道他肯定明白。 我刚想开口,他接着说:“只要近看电视看杂志的人都认识他吧。两个月内连着登上了五家时尚杂志的封面男模特,刚刚走完Prada秀的压轴,八卦周刊上天天都是追踪他神秘家庭背景的花边新闻。谁不认识他啊,近新近崛起的模特shaun,而且还用了个过目不忘的中文名字,姓陆,单名一个烧。” “你说他是谁?!”我看着南湘,难以置信的问。 “你说他是谁?!”南湘看着坐在餐桌对面的我,难以置信的问。他手上挥舞着餐刀,双眼圆睁冲我大喊的样子把服务员吓得差点报警。 我没有回答他。我知道他听清楚了。他只是不愿意相信而已。 我坐在她的对面,沉默的看着我玻璃杯里的气泡矿泉水,南湘在我对面,也没有说话。他的目光闪动着,像是风里摇晃的烛火,明明灭灭的看不清楚。他把身子探过来一点,靠近我说:“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 我把之前取宫洺家里送衣服,结果遇见崇光——也就是现在南湘口里的这个陆烧——的经过告诉了南湘。他听完之后,一个劲儿的摇头,我看得出,他和我一样头大。而且,关键的是,在崇光刚刚去世,而简溪还没有回来的那段日子里,我对南湘讲了很多内心里,我对崇光的爱。那个时候,我觉得简溪再也不可能回来了,准确的说,无论简溪是否回来,我都做好了准备,不再原谅他。我那个时候心里充满了对简溪得恨和对崇光的不舍。 从小到大,我都是和南湘分享我的爱恨,和顾里分享我的困惑,和唐宛如分享我的愚蠢。 而现在,南湘明白了我的痛苦:简溪回来了。 并且,崇光也回来了。 一片压抑的沉默里,我和南湘各自吃着午餐。我突然想起来,问她:“对了,你今天过来找我干嘛?” 南湘看了看我,表情有点沮丧,说:“算了,你现在心里肯定一团乱,我改天再和你说吧。” “别啊,你说。”我放下刀叉,“反正我也没什么心思吃东西了。” “我是有事情想找你帮忙,是关于工作上的,”南湘看着我,有点欲言又止,“但是我又不太想把金钱方面的东西和我们的友谊搅和在一起” 南向的表情尴尬,而且不自在。我明白她是在向我寻求帮助。我也明白这对自尊自傲一向对金钱不在乎的他是一件多么难以启齿,需要鼓起多大勇气的事情,就如同让顾里约上唐宛如一起逛李宁专卖店一样。那得使出吃奶的劲和抱着玉石俱焚的心。只是我不明白南湘求助为什么会找我,我只是一个小助理,我能帮他什么?我觉得他找顾里比找我更有用。 我拍拍他的手,看着他,说:“南湘,别傻了,我们从小就一直把金钱和我们的友情混在一起。你记得高一的时候我和顾里一起把你的大头贴以一张十块钱的价格卖给高年级那些满脸青春痘的男生么?大三的时候我和你一起把顾里的论文放到淘宝上拍卖,记得么?我们不是一直就这么做的么?” 南湘看着我,笑了,虽然眉间还带着一点点的愁云,但是她看起来松了口气,他的笑容就像是暴雨初停后绽放的花朵,带着新生般的美。我斜眼看到他左边的那个男的,看得都傻了,拿着空筷子往嘴里送了四五次。 南湘吸了一口气,对我说:“我想你可不可以把我画的画,带给宫洺看一下,不用做什么,就是让他看一下,如果好的话,可不可以发表,或者帮我介绍一些画廊可以送进去随便挂在那个不起眼的位置都行” 我看着南湘,拍了拍胸口,“没问题,虽然我不能他一定同意发表,但是我一定会让他看到你的画的,夹在合同里,或者放在他桌子上,大不了我把他的电脑桌面设成你的画。” “那他会动手杀了你吗?”南湘忐忑的问。 “当然不会,”我喝着咖啡,肯定的说。“他会派Kitty杀了我。” 南湘看着我,笑了,虽然眉间还带着一点点的愁云,但是她看起来松了口气,她的笑容就像是暴风雨初停后绽放的花朵,带着新生般的美。我斜眼看到她左边的那个男的,看的都傻了,拿着空筷子往嘴里送了四五次。 南湘吸了口气,对我说:“你可不可以把我画的画,带给宫洺看一下,不用做什么,就是让他看一下,如果好的话,可不可以发表或者帮我介绍一些画廊可以送进去随便挂在哪个不起眼的位置都行” 我看了看南湘,拍了拍胸口,“没问题。虽然我不能他一定同意发表,但是我一定会让他看到你的画的,夹在合同里,或者放在他桌子上,大不了我把他的电脑桌面设成你的画。” “那他会动手杀你么?”南湘坎坷地问。 “当然不会,”我喝着咖啡,肯定地说“他会派Kitty来杀了我。” 接着我和南湘聊了一会儿别的话题,无非是生活里遇到的好笑的段子,或者近在看的书或者是电视剧。气氛渐渐地从刚刚仿佛春日黄昏山雨欲来前的压抑里解脱出来,我不太想去考虑太多的事情。我觉得,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生活不会逼死我的,它多让我痛不欲生,而在这个方面,它比起我身边的好姐妹顾里来说,道行可就差远了。 顾里一年一度的生日对我来说就是一个魔咒,每一次都能搞得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而今年,我的顶头上司把这个事情交给了我,我需要按他的要求,使出吃奶的力气,来策划出一场精彩绝伦,充满surprise的生日晚宴。我觉得宫洺真的太不了解顾里了,我真的很想告诉他,不需要任何策划,顾里的生日永远都会充满各种surprise,足以让人惊得吐出胆汁来。 吃完午饭,我告别了南湘,揉着发胀的太阳穴回到公司,我还要和Kitty一起,策划出顾里的生日宴会来。 我回到座位上,Kitty走过来,“顾里回来了,好去问问她,对生日有什么意见。你了解她了,你和我一起去。” 我点点头,和Kitty一起朝顾里的办公室走去。 推开顾里办公室的门的时候,房间里除了蓝决和她之外,顾源也在。 我和Kitty说明了我们的来意之后,顾里沉默了。显然,这个对她来说,是个大大的surprise。倒是顾源,满脸放光,喜出望外。我特别同情他,也我和见习回到家的时候,顾里他们几个都回来了。厨房里传来阵阵饭菜的香味,不用说,Lucy正在忙得满头大汗,她一忙起来的时候就会在嘴里喃喃自语一些菲律宾话,虽然我们都听不懂她说的是什么,但是我和南湘一直坚信她是在骂顾里——谁要和顾里相处过一段时间而不被惹毛的话,那这个人的修为早就已臻化境了,原地坐下来就能立地成佛,位列仙班。 顾里看见我和简溪,一边晾晒着她的十根手指看着电视里《财经新闻》(对的,就是她平手平伸在前方,十根指头用尽全力地分开着,仿佛一个时刻准备袭击(和谐)少女胸部的猥(和谐)琐男人,曾经有一次南湘和她说话靠得太近,结果导致她们两个彼此都恶心了),一边头也不回地问我:“你和简溪一起回来的啊?” “是啊,”我放下包,拉开门口的鞋柜换鞋,冲简溪打趣道,“他来公司找我,结果像个没头苍蝇一样找去了广告部,还是我公司的同事告诉我说有一个帅哥在找我,我兴奋了半天,结果冲出去看见是他这张没有惊喜的脸。” “还没有惊喜啊?我当时穿着紧身背心。胸部和手臂的肌肉线条都清晰分明,汗水还打湿了背心的一半,若隐若现的,扛一桶纯净水就能演日本的宅急送A(和谐)V系列了"简溪从背后抱着我,湿淋淋的汗水蹭了我一生,我尖叫着,挣脱不了,只能被他抱着,他的气味像一床被子一样把我裹起来。他从小到大都维持着男孩儿里少有的干净和整洁,就连他的汗水都散发着一股柠檬沐浴露的香味,像刚洗完澡。 我进门之后,就去卫生间冲凉去了。顾里在那里哇哇乱叫:”你怎么一回来就洗澡啊,你先过来,我有事儿问你呢。“”我冲个凉,五分钟,否则等下我身上自己的,简溪的汗水被空调一吹,我觉得我自己抖动一下会哗啦啦往下面掉盐块的。“我一边说,一边拧开水龙头,关门。 简溪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下来,还没放下刚刚的话题,他转头冲着顾源,用挑逗的表情对他说:“我当时可好看了,办公室里所有的小女孩儿都面红耳赤的,当然,也包括你们公司部分像Neil这样的小男孩儿。”简溪回过头,冲Neil扬了扬下巴。 Neil穿着大短裤,本来斜躺在沙发上,这时抬起脚朝简溪的大腿踢过来。 “你再踢我你大腿就走光了哦,”简溪拿了个垫子放在腰下面,舒舒服服地躺下来,“从我这能看到小Neil。” 顾里听到这里,转过来皱着眉头,一脸看不起的表情:“你又没穿内裤啊你?” “我刚洗完澡!”穿着大短裤躺在沙发上的Neil,心不在焉地说。 坐在另外一头的南湘突然一口茶喷出来,虽然顾里和Neil从小一起长大,没有什么性欲方面的纠缠,就算让Neil脱光了站在接楼上漠漠亲的 顾里面前,顾里也只会说一句:“你被抢劫了?”但是对于正常的女性来说,比如我,比如南湘,Neil在我们眼里那还是一个健康性感的混血帅哥,所以,南湘只是顺着简溪和顾里的话联想了一下。就把自己的脸烧得不行了。 南湘放下手里的茶杯,对简溪说:“我一直还觉得你挺纯JIE的,怎么现在说话这么淫荡啊? “他一直就这么淫荡啊,”顾源一边发短信,一边看着简溪,笑着说,“他也就在你们面前装得像个没断奶的乖孩子一样,在我面前可SAO了。” 简溪:“" 听到这一句,顾里突然把目光从财经频道扯了回来,双眼精光四射,眉目含情地看着顾源,问:“他干嘛要在你面前SAO啊,说吧,他私下是不是老勾引你?” 一边说,一边站起来走到南湘身边去坐下来,两个好姐妹肩并肩地坐在他们对面。 简溪看着两眼冒着红光的顾里和南湘,知道她们脑子里那个代表着豆FUZHA画面的雷达又启动了。他低声叹了一口气,配合得起身站起来,走到顾源身边的沙发上坐下来,背对着顾源,说:“帮我按一下肩膀,我今天背了一包的书,重死了。” 顾源放下手机,不耐烦但是却听话的帮他按起来,一边按,还一边点评着,“你近健身效果挺好的,肩膀肌肉结实了很多你等下也去洗个澡吧,浑身是汗,脏死了,弄得我一手都是" 南湘再也忍受不了了,冲着浴室放声大喊:“林萧,快出来看SEQINGpian啊!” 吃晚饭时已经晚上8点多了。 我们几个人照例为在沙发上聊天 每一天的这个时候,都是让我觉得温馨的时刻。虽然一不小心就会被顾里JIAN酸刻BO的喷一身毒YE,但是这样的时刻都让人觉得有家的感觉。我窝在沙发上,看着身边的这些个帅哥美女,感觉他们的美在头顶昂贵的水晶灯照耀下显得更加的不真实。真的,中国那些偶像剧的导演们眼睛都瞎了,否则早应该找他们去演一部片子,勾心斗角儿女情长爱恨交织天崩地裂,他们信手拈来。 正聊着,顾里的电话响了,是Kitty,顾里接起来,聊了两句,她又开始两眼发直了,我知道,两台计算机彼此企图格式化对方硬盘的战役又开始了。几分钟后,顾里受到了致命的一击,她翻着白眼难以置信地对着电话撕吼:“你说什么?场地没有定在静安?定在虹口?后定在虹口?没搞错吧!” “虹口怎么了!我家就住虹口!”简溪坐在我身边,抱着我,冲顾里愤怒地吼! 顾里看着简溪,赞同有受到鼓舞的冲着电话里吼:“你听到没有!你觉得我生日会能放在虹口区去办吗!简溪家住虹口!” 简溪:“" 对面的顾源看着简溪面露同情之色,然后又回过头,看着彼此JIAN酸KE薄一脸寒气的顾里,举起手发自内心地鼓起了掌来,“不愧是我家媳妇儿。”没等顾源说完,简溪操起几个沙发靠垫嗖嗖嗖的朝顾里砸过去。顾里仿佛后脑勺长了眼睛一样,轻松地伸出手准确的一个一个地接住了它们,而且行云流水毫不停顿地一个又一个地反手甩向了Neil。()后一个电子被她拦截下来,然后轻轻地放在自己的身边,并且伸出手轻轻地抚摸了一下,如同慈母抚摸着自己心爱的婴儿——后那个电子式Fendi的。() 我和南湘毫不稀奇,见怪不怪。当年我们早在学校里见识过她这种的武艺,无论是身后飞来的黑米粥还是楼梯上砸下来的糯米粽子,都不能伤害到她——说实话,如果顾里不具备这样的武功秘籍,她也没有办法在我们大学里面横行霸道,因为想要拿东西砸她的人实在是太多了。 顾源此刻英勇地挺身而出,朝简溪压了过去。也许他是为了保护他家媳妇儿,但是我们更愿意相信他是为了自己的私欲,因为他此刻压在简溪身上,两个人的脸贴的那么近,近地彼此的呼吸都能共享。而且,顾里需要你顾源挺身而出吗?她不把别人吃的骨头都不剩就谢天谢地了。所以我们一致认为,顾源是发自肺腑的出于私心。我和南湘彼此握着对方的手,紧张的期待着。() 旁边一直颓废着的Neil也看不下去了,插嘴道:“Getaroom!” 我被Neil的声音打断了脑海里翻滚着的粉红色蘑菇云。我回过头,看着对面沙发上从吃饭前就一直颓废着的Neil,他看起来像是被太阳晒了太久的青菜,软趴趴地蜷缩在沙发上,眉宇间已经消失了他那种凌驾在模特之上的混血帅哥特有的迷人眼神,此刻。他就像春晚上愁眉苦脸的小沈阳。 南湘看着他,满脸母性大发,温柔地说:“小崽子,怎么了?心情不好啊?” Neil抬起头,像一头乖巧的小兽一样点点头。 旁边顾里冷不丁的冒出来一句:“没事儿,可能只是生理周期到了,我过几天之后也会莫名其妙的心烦。正常的。” 南湘:“” 我:“” 顾源,简溪:“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顾里继续抚摸着她手边的那个Fendi垫子,仿佛一只母豹子正在舔自己的幼崽,看上去别提多温馨了,她认真地看着此刻笑着搂抱在一起()的简溪和顾源说:“笑什么,女孩子住在一起久了,荷尔蒙互相影响,日子就会逐渐变得统一起来,你们两个有点生理常识好吗?”顿了顿,回头看着我和南湘,“不信你问她们两个,她们也就是这几天。” 南湘:“” 我:“” Neil看了看以一直母豹子姿势蜷缩在沙发上的顾里,说:“你看上去真像一只母豹子。” 顾里撩了撩头发,淡定地说:“你是说卡地亚的那款豹子吗?” Neil同样淡定地说:“不,周大福的那只。” 顾里:“” Neil再接再厉。“从小到大,姐姐,每当我低落沮丧的时候,你都用你嘴里獠牙间连绵不断喷射出来的黑色毒ye温暖我,带给我心灵重大的安慰,留下难以磨灭的印象,我想我永远都不会忘记——无论你蜕多少次皮,我都认得你。” 我和南湘惊呆了,这哪儿像一个外国回来的对中文半生不熟的小崽子说的话啊。他简直可以直接去考中文系研究生了。顾里警惕地看着他,“你近在看什么书?” Neil:“一个叫郭敬明的人写的。我才发现原来这个世界上有人说话和你一模一样,我一直觉得你是天下孤独的一根奇葩。” 南湘:“是一朵” 简溪面红耳赤地纠正他,“咳咳朋友,好不要用‘一根’来形容,特别是当你把‘奇’这个多音字弄错了它的发音的时候,它在这里真的不应该发ji顾里无论从生理还是心理角度,都不可能是一根那个玩意儿” 顾里:“” 我伸出了一只脚踢了踢他汗毛浓密的大腿,问他:“怎么了,小崽子,你连衬衣都丢在人家那儿了,澡也洗了,还有什么不乐意啊?” 说完,我转头吧今天在公司蓝诀的事儿对顾里和南湘说了。 Neil没有打断我的叙述,我说完之后,他配合地叹了口气。我们几个都转过头看着他,觉得肯定还有下文。 果然,在我们炯炯有神期待的目光下,他开始了诉说:“那天蓝诀来我们家里,我和他约好了看《变形金刚2》,你们还记得么?” “记得啊,这不是挺好的么?怎么了,他爽约了没去?”南湘问。 “去了,那天我们一起看了电影,开场前我还买了爆米花,帮他买好了红茶。”Neil继续颓废着。 “这不是也挺好的么?怎么了,难道他喜欢绿茶?”南湘继续追问。 “没有,他挺喜欢红茶,而且电影也很好看。我们两个看完大呼过瘾,甚至每一个我们欢呼的镜头都一样,我们喜欢的角色也一样。我们彼此都觉得和对方一起看电影实在是太过瘾了。”Neil彻底颓废了。“你再矫情一点儿我就要拿水枪射你了!”顾源在对面听不下去了,愤愤不平地打断他。 显然,Neil没有太听明白顾源的话,他肯定针对其中的“水枪”“射”等字眼展开了一些下流的联想,因为他望着顾源愤怒时显得更加英俊的面孔微微的脸红了。 Neil收回自己的目光,叹了口气,说:“电影结束之后,伤痛的来了” 南湘忍不住打断了他,“行了,你就别学郭敬明说话了,什么‘伤痛的来了’你就按照你以往的德行讲话吧,我实在受不了了。郭敬明小说里的那些华丽的语句,别当真,你应该去看看他博客上说话的样子,那才是他的真面目,没事儿别跟着他说,他不是什么好榜样。” Neil点点头,接着,他告诉了我们他的伤痛。 听完之后,我们集体都沉默了。 原来,一直困扰着Neil的,是他们看完电影之后一起上厕所,结果,本来两个人并排站在小BIAN槽前准备解皮带,但蓝诀在后关头,一脸尴尬而害羞地走进了隔间里面。“我压根儿就没打算怎么样,我甚至连看都没看他一眼!” 看得出来,这件事情彻底的困扰了Neil。 我们都用同情的目光看着Neil。顾里移到他的边上,充满母爱的抱了抱他的肩膀,安慰他,“没事儿,这很正常啊。男女有别,如果顾源站在我旁边撒尿,我也会走进隔间里嘛。但就算我不肯和顾源并排站着撒尿,也不代表我不爱他啊。” 她的一番话说的所有人心悦诚服,无言以对。我觉得她如果去上春晚,赵本山,宋丹丹都不用混了。 南湘抬起头,看着顾里,赞赏的说:“顾里,你一定要出一本自传,你的人生太精彩了。” 顾里得意地微笑着,目光闪动,“别这么说。” 南湘刷地吐出了毒蛇血淋淋的信子,“书名就叫做《穿Prada的唐宛如》。” 在以Neil为首的所有人幸灾乐祸的嘲笑声里,门铃响了。 南湘抱着沙发垫子,挪动着柔软的腰肢仿佛一条蛇一样去开门,她的秀发在她身体发自本能的柔弱律动下,如同海洋里的水草般轻盈的摆动着,顾源和简溪看得出神,我说了,南湘的那一头乌黑秀发,对男人来说就是一面黑色的招魂幡。 不过,拉开门之后,南湘的腰肢就一秒一秒的僵硬了,连同她的秀发都仿佛被冻结了一样,死气沉沉的垂在她的后背上,我甚至音乐产生了她身体如同结冰般的咔嚓咔嚓的幻听。 过了一会儿,门外的人轻轻地朝门里面走了一步,所有人的目光里,穿Nike的唐宛如站在门口和我们无声地对视。 盛夏的上海夜晚,暑气渐渐的消退,夜色下的南京路两边高大的法国梧桐,摇曳出一派只有上海才具备的风情。 锦衣夜行的女子画着浓妆,走过彻夜通明的品名店。唐宛如已经离开了,她走的时候看着我欲言又止, 她那种傻傻的表情看了让我心碎。顾里坐在我的对面,她面无表情的问我:“你怎么也不问我一下,就直接给了她来参加我生日会的请帖?” 我看着顾里,没有害怕她,我知道她此刻的面无表情其实就是纸老虎的伪装。唐宛如的到来也震动了她的心。我说:“不然你想怎么样?那么多年的朋友,你真的要把他隔绝在我们的世界之外么? 南湘坐在我身边,没有说话。 其实在之前的事件里,南湘并不是生气的人,生气的人是顾里。这来源于她性格里的嫉恶如仇和唯我独尊的控制YU望。 她无法忍受一直以来被我们欺负的唐宛如突然有一天仿佛复仇女神般的崛起。这超出了她的控制能力范围——任何她无法掌控的事情,都能轻易地激怒她。 “我不想怎么样。”顾里用一种柔软但是锋利的眼神看着我,“但是我要提前告诉你,这个生日会是宫洺CE划的,当晚会有很多《M.E》邀请的嘉宾,唐宛如你也知道,她就是一个人体炸弹,随时能把你的理智轰炸的一片空白。我不是针对她,我干嘛要针对她?我只是让你做好足够的心理建设。” 空旷的客厅里只剩下我一个人。顾里和南湘她们都去睡了。简溪回家了。他只是偶尔留宿在这里,其他大部分时候他还是回家的。 剩下的上海夜晚,暑气渐渐的消退,夜色下的南京路两边高大的法国梧桐,摇曳出一派只有上海才具备的风情。锦衣夜行的女子化着浓妆,走过彻夜封火通明的品名店。唐宛如已经离开了,她走的时候看着我欲言又止,她那种傻傻的表情看了让我心碎。顾里坐在我的对面,她面无表情地问我:“你怎么也不问一下我,就直接给了她来参加我生日会的请帖?” 我看着顾里,没有害怕她,我知道她此刻的面无表情其实就是纸老虎的伪装。唐宛如的到来也震动了她的心。我说:“不然你想怎么样?那么多年的朋友,你真的要把她隔绝在我们的世界之外么?” 南湘坐在我身边,没有说话。 其实在之前的事件里,南湘并不是生气的人,生气的人是顾里。这来自于她的性格里的嫉恶如仇和唯我独尊的控制欲望。她无法忍受一直以来被我们欺负的唐宛如突然有一天仿佛复仇女神般的崛起,这超出了她的控制能力范围——任务她无法掌控的事情,都能轻易地激怒她。 “我不想怎么样。”顾里用一种柔弱但是FENGLI的眼神看着我。“但是我要提前告诉你,这个生日会是宫洺CE划的,当晚会有很多《M.E》邀请的嘉宾,唐宛如你也知道,她就是一个人体,随时能把你的理智轰炸的一片空白。我不是针对她。我干嘛要针对她?我只是让你做好足够的心理建设。” 空旷的客厅里只剩下我一个人。顾里和南湘他们都去睡了。简溪回家了。他只是偶尔留宿在这里,其他大部分时候他还是回家的。 Neil躲回了他的房间继续颓废去了。中途他出来上了个厕所,只穿着一条四角内KU,赤LUO着上身,浑身的肌肉在黄色的暖光线下显得BAO满YU滴。但是,就算是如此养眼的画面,也没有让我多看一眼。 我的心情和他一样,也颓了。 我缩在沙发里,手上拿着顾里生日会的计划书心不在焉的看。刚刚唐宛如的到来让我心里像淋了一碗柠檬汁一样,酸涩的难受。这些日子里,其实我每天都在想念她。虽然我打从心里觉得她实在是太过怪力乱神,就像顾里说的那样,她就是一个行动的人体炸弹,随时都能把你的理智摧毁的飞扬的粉末。但是,我怀念她。我对她的感情就像是一个母亲对自己不争气的女儿一样,虽然我羞辱她、数落她,但是我只允许我自己这么做。我害怕她在外面丢脸,害怕她被人耻笑,害怕他被别人看不起。 其实这也是顾里对我们的感情、我心里一直这么觉得。 但困扰我的,并不是这些东西,我心里很明白,我们四个女孩子的友情,无论怎么折腾,哪怕闹的天翻地覆,也总有修复的一天。我内心那株疯狂生长,就快要要把握缠绕着无法呼吸的植物,叫做“混乱的爱”。 安静的客厅里,我的手机突然响了,我看着屏幕上显示的短信,我知道,我作决定的时刻到了。 屏幕上的短信依然闪烁着,“我在你们小区门口,出来见一见我。” 我走到小区门口,看见坐在奔驰S350里面的崇光,他看起来实在是太过英俊了,他本来就异于常人般精致的五官,在经过改变之后,的更加不食人间烟火,他从以前那个还残留着些许幼稚神色的大男孩,变成了眼前沉稳而性感的大男人。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现在看起来,和宫洺没什么两样。只是他目光里永远包含着一种宫洺永远都无法具备的情感:充满悲伤地热烈期盼。 这种眼神就像是飞羽箭矢,一箭一箭不断地刺穿我的心脏。 我站在车窗面前,低着头,崇光拉开车门,他往里面坐了进去,然后他用手轻轻地拍了拍他身边空出来的座位,“你来。进来。”他的声音在夜色里透着一股枫糖浆般的温柔,浓郁地灌进我的身体。我不知道他哪儿来的这么多让人窒息的悲伤,他身体就像是装满了一整个天空里悲伤的灰云,他的身体时刻都散发着让人无法抗拒的类似黄昏的气息,一种让人没有来由地眼眶泛红的力量。哦,也许,是来自他被癌细胞侵蚀着的身体吧。又或者来自他以死亡作为理由对我的隐瞒和欺骗。 我坐进车子里,把门关上了。 车子掉了个头,往静安公园开去。 如果此刻我往车子的倒后镜里看一下,我就会看见手上提着超市袋子,站在小区门口的简溪。他一言不发地望着我的身影消失在一片金光涣散的车流里。如果此刻我掏出手机看一下,我就会发现他的短信:“回家突然好想你。我过来找你,今天住你那里吧。” 静安公园高大的法国梧桐,在夏日的深夜里沉默着,缓慢摇动的声音仿佛流动的沙漠。四周环绕着五栋正在修建中的摩天大楼,前一阵子上海的报纸每天都在报道这瞬间崛起的“金五星”,整个上海的市中心也因为这五栋登峰造极标准的摩天大楼而往西移动了500米。以恒隆为中心的上海版图像是被上帝的手轻轻地摇晃了一下。 我和崇光在湖边的一个长椅上坐下来。周围的草地在夜晚里散发着浓郁的氧气和草香。周围连绵不断的蟋蟀声和蝉鸣,把月色衬托得一片静谧。 崇光脱下他的西装,问我:“要批一下么?水边冷。” 我摇头,“不用。” 崇光没有听我的,伸过他长长的胳膊将他Dior黑西装披在我的肩膀上。 我伸出手一推,音量突然提高了很多,“我说不用!” 崇光的手僵硬的停在我的肩膀上,过了会他没说什么,拿下西装轻轻地放在他的腿边。他回过头望着我,目光在湖水的映照下西安的波光粼粼,我受不了他这样的眼神, 我转开眼睛,他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想带着夜色里的露水,湿漉漉的,“你是不是在怪我?怪我骗你我……死了……” “没有。”我摇摇头。 “我知道你肯定怪我,”他挪了一下他长长地退,换了个姿势,“可是我没有办法。你相信么?我真的没办法。你相信我,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比一个癌症病人更不想死,。没有人比我更想要活着。我做梦都想多活一天……” 密密麻麻的飞羽箭矢,将我射的千疮百孔,身体里的力量随着射出的洞口,鼓鼓的流失干净。 “我男朋友刚刚在我们家吃饭。”我提起身体里仅剩的所有力气说,“他今天还来公司找我了。” 崇光沉默着,没有说话。 我回过头去看他,湖水倒映在他的瞳孔里,夜晚的天空倒映在他的瞳孔里,会呼吸的草地倒映在他的瞳孔里, 他深邃的眼神里透着一碗冒着热气的黑色草浆。 我转过头,看着湖面的水纹,继续说:“你……走了……之后,他回来了。 我不知道怎么做。你什么都没有告诉我,你用一个葬礼赤裸裸的把我从你生命里踢开了,像踢走脚边的汽水瓶子一样。 你选择了死亡,你选择了一种一种让我连等待都没办法的方式离开了,你说我怎么办?” 崇光没有说话,他沉默着,像夜晚里一只温(还是看不清)的兽类,散发着热量, 散发着野性,但是也散发着眼里悲伤而热烈的期望。 “没事,你决定吧,”他的声音沙沙的,听起来动人极了。“我听你。” 他望着我,眼神里划过一道让人胸口发痛的光芒,仿佛一尾游动的鱼一样,突然消失在黑色的水面之下。 他那双好看的大眼睛像关掉的灯一样,瞬间黑了下去。 我回到家的时候,惊讶的看见了坐在客厅里的简溪,“你怎么来了?” 他点着一盏台灯,正坐在沙发上翻杂志。他看着我,温柔的笑着。 冲我伸出双手,“你去哪儿了?” 我走到他的身边,坐下来,将整个人丢尽他滚烫的怀抱里,“刚看顾里的生日计划书, 看的头痛,出去走了一圈,透透气。”我听着简溪的心跳声,瞬间被巨大的疲惫打垮了。 “睡吧?” “嗯。”我闭着眼睛,在他的胸口含糊的回答着。 我紧裹被子,任由空调吹出仿佛冬天的冷气。我抱着简溪滚烫的身体,沉沉的睡去。我做了很多个梦。 可能是因为简溪滚烫的体温和被子的闷热,梦里我们依然围坐在冬天的火炉旁边,客厅昏暗一片, 只有炉火里闪动着的红色火光照着每一个人的脸,我的,简溪的,顾源的,顾里的,南湘的,唐宛如的,Neil,的每一个人都看起来幸福快乐,相亲相爱。我们彼此温暖的拥抱在一起,喝着咖啡裹着羊绒毛毯,窗外飘飞的雨雪看起来也充满着橙黄色的暖意。我转过头,看见窗外凝望我的崇光。 和去年的梦里一样,他穿着黑色的大衣,头发上是一片灰白色的雪花,他还没有变成金发碧眼的外国帅哥,他还有漆黑的瞳孔和漆黑的眉毛,头发浓密,睫毛柔软,他看着我,目光里闪动着类似烛光的亮点,他好像在对我说话,又好象不是,他只是定定的看着我,用一如既往的那种悲伤和温暖的目光,仿佛凝望着一整个秋天的凋零,他没有打伞,在雨雪中看起来冷极了,他在窗外站了很久,后他缓慢的抬起手,迟疑而不舍得对我轻轻摆了两下,我听不见他的声音,但我能看见他的口型,他在对我说,BYE,BYE。 梦里我靠着简溪的胸膛,毛毯裹着我,我看着窗外雨雪里的崇光,不知道为什么,我一点都没有觉得悲伤,我甚至微笑着轻轻地抬起了手,对着窗外的他也挥舞了两下,有一些雪花飘进他的眼里,化成雨水漫出来,他对我点点头,然后一言不发的转头走进了无边无际的黑夜里,他的身影消失在一片风雪弥漫的路灯街头,像被一只看不见的大手,拖进了黑暗。 他再一次消失在了我的世界尽头。 凌晨的上海,透漏着一种让人不安的静谧。这种安静本来不属于这里,这种安静就像是在电影屏幕上突然出现的一块黑暗,让人恐惧和不安。 崇光站在静安公园的水边上,夜风吹起他金色的头发,金色的眉毛,吹起他碧绿的瞳孔,仿佛秋天带着霜气的寒风吹动一个辽阔的湖面。 宫洺站在他的身边,两个人穿着同样的黑色修身西服,站在夜色里像两个悲悯的死神。 胃里火烧般的灼热像疯狂的带刺藤蔓卷进脑海里,崇光瞪着仿佛下过雨般的湿漉漉的眼眶,望着宫洺,他抓紧宫洺西服的下摆,声音比夏天夜晚还要湿热,“哥,我不想死。” 宫洺慢慢的抬起胳膊,环抱过崇光的肩膀。他闭上眼睛,一颗眼泪滚出来,掉在崇光肩膀的西服上,化成了一小颗比夜色更深的水渍。他手上的力量越来越大,像要把从崇光抱进自己的身体。一种海啸般的将他所有的理智和冷漠,冲击的溃不成军。 月光从头顶照下来,那个肃立在公园里的天使的雕塑,投下漆黑的影子, 看起来仿佛一个拿着镰刀的死神。死神的黑影温柔而慈悲的笼罩着崇光,也笼罩着宫洺,笼罩着每一个人。 离他们几米开外,停着等待他们的高级轿车,司机恭敬的站在车门边上,车头灯仿佛呼吸般的一闪一闪,看起来像一双哭泣的眼睛。 早上醒来的时候,身边的简溪已经不见了。我走出卧室,看了看客厅里,他也没在。 顾里此刻正在浴室里涂抹她每天必备的各种保养品。 我坐在沙发上茫然的发呆,等待着身体从昨晚漫长浑浊的梦境里苏醒过来。 这个时候,电话响了,我拿起来,Kitty精神抖擞的声音从电话听筒里面传来, 她告诉我顾里的生日地点定在了曾经我们陪宫洺去过的外滩茂月顶楼的露台。 我浑浑噩噩的挂掉电话之后,突然想起来几天前的梦境里,我们就是在这样一个高高的露台上庆祝顾里的生日,而梦境里唐宛如血淋淋的摔了下去。 这个时候,电话响了,我拿起来,kitty精神抖擞的声音从电话听筒里面传来,她告诉我顾里的生日地点定在了曾经我们陪宫洺去过的外滩茂悦顶楼的露台。 我浑浑噩噩地挂掉电话之后,突然想起来几天前的梦境里,我们就是在一样一个高高的露台上庆祝顾里的生日,而梦境里唐宛如血淋淋地摔了下去。 我突然被胃里翻涌起来的一阵莫名其妙的血腥气弄得想呕。我死命地拍打着卫生间的门,里面顾里冲我大吼:“我在用厕所!你去自己卧室的那个!” 我站在门口,身体里一些我说不出来,却能清晰感知的恐惧仿佛的黑色蚂蟥一样,密密麻麻地爬满了我身体内壁。它们吸食着我的血液,我的胸口像有一个怪兽快要撕破我的皮肤钻出来一样。 这个时候,我看见了从顾里卧室走过来的顾源。我抬起头,看见了一个我永生难以忘记的眼神,冷漠的、嘲笑的、仇恨的、践踏的眼神。 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样看我,知道他从衣服口袋里掏出来一个信封,递给我。我看见信封上熟悉的笔记,是简溪的,信封上写着:“给:老婆”。 我撕开信封,俊秀硬朗的字体全部变成了黑色的钢丝,一根一根地勒紧了我的喉咙。 “给我亲爱的老婆:这是我后一次这样叫你了。其实从那天我去宫洺家找你,我看见你和他亲吻的时候,我就知道,这样的一天迟早会到来的,我不害怕,我只是不舍得……” 我刚刚看了个开头,眼前就一阵带着刺痛的黑暗向我袭来,我两眼一黑地跌坐在地上,胸口像被巨大的石柱压碎了。 天空洒下万丈金光。 上海在清晨渐渐升温的热度里缓慢地苏醒了。每一天,每一天,完全一样。 这个城市永远不会缺少的,就是不断地告别,不断的眼泪,不断的死亡,不断的反目成仇。戴着面具的眼睛,没有眼泪可以流了,只剩下血液,可以湿润干涸的瞳孔。 残忍的齿轮旋转着,它咔嚓咔嚓地碾过破旧的棚屋、落伍的建筑、奄奄一息的小树丛、曾经的耕田、废弃的工厂,他碾过失败者的尸体,碾过软弱者的残骸。它将一切跟不上这个城市飞速脚步的东西,碾得粉碎。之后,会有崭新而冰冷的摩天大楼,矗立在曾经的荒芜之上,仿佛祭奠过去的墓碑。 怎么了,你在哭么? 怎么了,你现在就开始哭了么? 还早呢,真的还早呢。 秋风都还没有到来,不要急着落泪。荒芜的田野不是悲壮的画面,即将到来的大学,会把这一切弄得更加绝望,一望无际的苍茫,无边无垠的混沌,后还有一场大火,将一切化为灰烬。 死神的阴影其实有各种形状。东方明珠、金茂大厦、环球中心、恒隆广场……它们不断投射在这个城市地表的阴影,其实都是死神某一个局部的轮廓,当太阳旋转到某一个角度,这些阴影就会拼成一个完整的、高举镰刀的英雄。 淮海路的高级写字楼里,宫洺坐在电脑面前,窗外清晨透亮的阳光透过落地窗照在他的脸上,他的面容在光线里像是水晶一样而虚假。他面无表情地看着电脑屏幕,kitty安静地站在他的身边。 电脑屏幕上,是几天前的监视录像。电脑的画面上,是一身黑衣打扮的顾里和顾源,他们两个坐在此刻和宫洺同样的位置上,一脸死灰地看着宫洺电脑里的文件。录像的左上角,办公室的门口,是我胆怯而哆嗦地小小身影。 “之前让你放到我车后座上的那个文件,你确定顾里肯定看到了?” “放心宫先生,如果她没发现那个文件,她是不会来你的电脑上找东西的。”kitty微笑着,缓慢但坚定地说。 宫洺的目光像钻石一样,除了光彩夺目勾魂夺魄之外,还有坚不可摧冰冷无情。 一片巨大的云朵投下的阴影,缓慢地划过大厦。 顾里坐在马桶上,心里不停地盘算着自己生日宴会的各种细节。她起身按动冲水按钮的时候,突然发现马桶里凝聚的一摊不大不小的污血。她很疑惑,难道自己的生理期提前了?但是感觉上又好像没有。 她觉得有点疑惑,但是也没有多想,从抽屉里拿出一张新的卫生棉换上,然后转身走出了厕所。她来开门的时候,看见了坐在厕所门口。目光呆滞的我。 “你怎么了?”她看着我,目光里带着一无所知的困惑。 亲爱的顾里,也许你真正应该困惑的,不是我的眼泪,而是刚刚的那些小小的血迹。 在我们荒诞离奇的生命里,上帝总是以带血的方式,来让我们的人生变得更加饱满而沉重。他在高中的时候给了我们一个跳楼后血淋淋的破碎尸体,他也在一年前给了我一个带着血光般温柔的男孩儿,他也在梦里带给了我一个跳楼的唐宛如,他现在轻轻地把血红色的请帖,放到了你的马桶里。 你一无所知。 这些血液,都是我们生命分崩离析前的邀请函。 天空遥远深处,厚重的云层背后,一个低沉的声音慈悲地传来:欢迎光临。 【《小时代》第二季《虚铜时代》到此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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