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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编成游击队以后,芙拉的日子并不好过。几乎每天,她和她的小队都面临着出击的任务。今天是十分难得被下达了待机命令的日子,芙拉也终于有机会换上军队的正装。

芙拉身为陆军,军服的颜色整体以绿色为主,女性军官的正装是西服上衣再配上一条长度在膝盖左右的裙子。

黑色的连裤袜包裹着芙拉修长的双腿,这也让她看起来格外的迷人。

“请进。”轻轻的叩响房门之后,里面传出了一个男人声音。

走进房间,一个年龄大约在二十岁后半到三十岁前半左右的男人正坐在办公桌前面。

这个男人的全名叫做马尔科·拉乌尔森,军阶是少校,同时也是“幽灵”小队目前所属的萨里赛尔凯基地的负责人。

“马尔科少校,请问你叫我过来有什么事情么?”

陆军的内部,马尔科·拉乌尔森被叫做狐狸的马尔科。看着他有些狡猾的目光,芙拉十分的不快。不知不觉间,马尔科走到了芙拉的身前,他一手将芙拉揽入怀中,眼神里写满了下流。

上层军官对于女兵的性骚扰在纳斯特隆德军中是一种普遍的现象,尽管如此女兵却不得不学会忍耐。

像马尔科这样的上层军官能够轻易的决定一只军队的生死,在这样的情况下,即使是直属于陆军作战部的独立部队也不敢轻易忤逆他们的想法。

应该如何面对这样的军官,芙拉早就有了一些心得。

她强忍着想要砸碎马尔科头盖骨的冲动,用一个灵巧的转身从马尔科的怀中挣脱:

“您不是还有事情要和我说吗?马尔科少校。”

“我还以为你是一个更加聪明的女人……”留下这句话以后,马尔科悻悻的回到了自己原来的位置上。“多亏了你们第六机动独立小队的努力,纳斯特隆德和俄罗斯的战局渐渐开始向着我们有利的方向发展。就在几天之前,另一只部队已经将伊瓦洛夺了回来。”

纳斯特隆德和俄罗斯之间的战争还没有单纯到可以由一只小队的表现来左右,马尔科显然是在说着一些无聊的场面话。

“剩下的只有南瓦朗厄尔和内利默两个城市还在俄罗斯的掌控之下么?”

如果战况焦灼的话,第六机动独立小队或许会被派往参加南瓦朗厄尔的攻略战。到了那个时候,总算是能和阴险的马尔科少校说再见了。

战争好像永远不会终结,就算将俄罗斯赶回他们的土地,谁又能确认他们能善罢甘休呢?即使没有俄罗斯,也总会有新的开始战争。可能是德国,也可能是白俄罗斯和亚美尼亚。

“很遗憾,第六机动独立小队要去的地方不是南瓦朗厄尔,也不是留下来和我们合力攻打内利默。”阴影并没有挡住马尔科阴暗的眼神,他用好像早就看穿了芙拉想法的语气说道,“你们要去的地方是冰岛。”

“冰岛?那里哪有什么战争!”听到马尔科的话,芙拉一脸的错愕。

“正是因为没有战争才成了问题啊。四国合并成纳斯特隆德的时候,只有冰岛对这件事表现的意兴阑珊。如今纳斯特隆德在挑战着如同巨人一样的俄罗斯,冰岛也开始出现战火会蔓延到这座小岛上的担忧,从纳斯特隆德独立的呼声开始变得强烈起来。”

让人感到讽刺的是,冰岛现在所享受的和平来源于纳斯特隆德海军在南瓦朗厄尔挡住了俄罗斯。沉浸在和平气氛中的冰岛人,恐怕连这件事情都不知道。

芙拉似乎已经明白马尔科想要说些什么,她紧皱着眉头对马尔科说道:

“冰岛上面不是有驻军么?”

“有些事情还是外来者比本地人做起来更加得心应手吧?”办公桌前,马尔科的笑容越发的阴沉起来。“幽灵小队要和佣兵们一同前往冰岛,参与对独立势力的打击。……刚才所说的都是纸面上的借口。”

“啊?”对于冰岛的事情让芙拉心生反感,马尔科之后的话显然让她有些猝不及防。

“你也看到今天早上驶进基地的卡车了吧?那是军方解析了虏获来的俄罗斯机体以后,制作出来的新世代机体——黑耳鸢。陆军作战部决定将这三台机体配备给你们的小队,通过让你们和佣兵共同作战来确认双方在机体性能上面的差异。”

欣赏着芙拉不知道应该如何应答的表情,马尔科的笑容从阴暗逐渐转变成满意:

“虽然测试新机型的性能是派遣你们去冰岛的主要目的,但是排除独立势力任务同样重要,我和作战部一样期待着幽灵小队的捷报。”

芙拉觉得自己就像是在马尔科手掌中舞动着的小丑一样,这种感觉可谈不上美妙。继续将自己的感情表露在脸上,只会给马尔科带来更多戏弄自己的材料。于是她强迫着自己变得冷静,脸上的表情也渐渐回归平淡:

“那么,马尔科·拉乌尔森少校,我们前往冰岛的路线和日期已经决定了么?”

身体的各处都在感受到像是被火灼烧一样的疼痛,埃根捂着自己稍稍肿胀的脸,躲在营地的一角哭泣。

“你为什么在哭呢?”稍显稚嫩却又缺乏感情的声音响起。

埃根循着声音抬起头,能够看到的是一个穿着军服,年龄和自己相仿的男孩。这个男孩有着一头棕色的头发,如同人偶一般缺乏感情。看似瘦小的身体里,好像蕴藏着什么自己难以想象的力量。

看着依旧抽泣又迟迟没有做出回答的埃根,男孩开口问道:

“是和人打架了么?”

不愿意让自己的软弱暴露在别人面前的埃根擦干了自己的眼泪,并用一句“啰嗦”作为自己的回答。然而面对埃根的回答,男孩依旧像是机械一样重复着自己刚才的问题:

“是和人打架了么?”

男孩的全身散发着奇怪而又冰冷的气氛,这让埃根感觉好像全身在被人用针在刺一样的不舒服。他从地面上站了起来,想要远离这个诡异的同龄人。但是无论他想要走向哪个方向,男孩都会挡在他的面前,堵住他的去路。

“如果你是想要让我难堪的话,你已经做的很好了!”面对着男孩奇怪的态度,埃根变得有些怒火中烧。

男孩好像永远都不会出现变化的脸上突然出现了一些困惑,那是个十分微妙的变化。

“我没有这个意思,我只是想问你是和人打架了么?”

“是啊!和人打架了。看了我的脸还不明白么?被人按在地上狠狠的揍了一顿。”

尚且年幼的埃根没有没有发现男孩脸上的困惑,只是有些恼羞成怒,自暴自弃的大声喊叫着。

“输了,不会不甘心么?”

年纪轻轻的芙拉成为了纳斯特隆德史上第一位女性驾驶员,她的军队生涯也因此扶摇直上。顺利的从军过程为她招来了妒忌,美貌也成为了其他人攻击她的原罪。

一些年轻的军人,都在私下里讽刺芙拉是靠着肉体交易才如此顺利的晋升。他们当然不敢当着芙拉的面这么说,但是面对着芙拉的弟弟埃根,这些人又是表现的那么肆无忌惮。

无力的回忆让埃根变得恼火,他一把抓住男孩的衣领,对他问道:

“当然会不甘心啊!但是他们都是大人,不然你告诉我应该怎么做?”

“失败……令人厌恶,失败意味着死亡。我会重复到自己成功为止。”男孩用缺少起伏的声调说道。

或许对于埃根来说,这样的回答让他很难理解吧?埃根只是把这个男孩所说的话,当做和其他人一样的说教。甚至因为年龄的缘故,男孩的说教让产生了狂妄的感觉:

“只会自以为了不起的对别人指手画脚,有本事你自己去做呀!”

“……”男孩沉默了一段时间。当埃根认为是这个狂妄的男孩无言以对的时候,男孩突然开口说道:“好吧,我帮你赢过他们。”

留下了这句话以后,男孩消失了踪影。

埃根魂不守舍的回到了宿舍里面。到了午休的时候,那个奇怪的男孩说过的话,做出的行动依旧在埃根的头脑中挥之不去。埃根想要用睡眠的方式忘记这种莫名其妙的感觉,不过就在这个时候,有人叩响了他的房门。

打开房门,发现那个奇怪的男孩就站在门前,他身上绿色的军服上面有着的暗红色的痕迹:

“要避开别人的耳目进到这里花了一些时间,不过我赢了。”说着,男孩从胸前的口袋里掏出什么东西,摆在了埃根的面前。

仔细观察的时候,埃根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少年拿在手里的是两只耳朵,因为两只都是右耳,可以断定这不是来自同一个人。

意识到事情有些不对的埃根,在男孩开口之前将他拉进了自己的房间。随后,又小心翼翼的检查了一下房间的周围。

回到房间的时候,埃根发现那两只耳朵被男孩摆在了桌子上,那个奇怪的男孩毫不认生、悄无声息的坐在房间的角落里。如果不是一开始就知道他在房间里的话,埃根或许会把他当做是房间里的家具、装饰品……又或者是什么其他的东西。

“这是什么?”干涸的血污让埃根不愿意拿起放在桌子上面的那两只耳朵,只会用下巴指了指它的方向。

“这是我从他们的尸体上面割下来的耳朵,把他们的头割下来的话太不方便携带了。我听说侦察兵摸哨的时候就会割下耳朵来计算人头,所以就用了这种方法。”

男孩的回答完全出乎了埃根的预料,他平淡的语气就像是在说今天踩死了一只蚂蚁一样平静。

“谁也没有叫你杀了他们吧!”那几个人确实让埃根觉得可恨,但是埃根觉得自己对他们的憎恨并没有要杀掉他们的程度。

“胜利者会活到明天,失败者则会死亡。我不希望你死……因为我不想看到芙拉伤心的表情。”

“埃根。”回到了宿舍里面,芙拉随手将自己的外套挂在了墙上。“我认识了一个叫做奥尔扬的奇怪孩子,他的年龄和你差不多,好像比你小一岁的样子。你们一定会成为朋友的。”

“姐姐,我们已经成为朋友了。”埃根抬头看着芙拉。

埃根没有来由的回想起了自己第一次和奥尔扬见面时候的情景,那时候的奥尔扬已经是正规军中的一员并且已经上过战场,而埃根还只是一个在基地里面,跟在姐姐后面的杂务兵。

大概正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埃根的性格开始变得强硬而粗鲁。靠着软弱和善良是没有办法在这个残酷的世界生存下去,将这一点告诉给自己的正是奥尔扬。

坐在黑耳鸢的驾驶舱中,回忆着一些有关以前的事情,埃根不免有些发呆。

经过了萨里赛尔凯基地的整备以后,埃根的黑耳鸢已经完全变成了另外一副模样。

腿部和肩甲已经额外搭载了导弹的发射装置,背部的武器挂架上面则是挂载了一把口径为210mm的单发式长管步枪和一把火箭筒。如果再加上黑耳鸢本身搭载的格斗弹,埃根的黑耳鸢能够提供的火力支援已经到了一个足够令人满意的程度。

接近战方面,埃根选择了能够在侧裙甲收纳的匕首。考虑到这次作战的性质,埃了预备弹夹以外,还带上了几颗对人用的手榴弹。

驾驶舱的显示屏中映照着蓝色的天空,脚下则是蔚蓝的海水。如此壮观的景色,并没有让埃根阴郁的心情得到任何的好转。会想到和奥尔扬第一次见面时候的事情,恐怕和这件事也有一定的关系。

以黑耳鸢和佣兵们所使用的机体性能来说,从纳斯特隆德前往冰岛是一件十分容易的事情。

倒不如说考虑到运输所需要的时间,让这几台能够在空中达到亚音速的机体自行前往才是为正确的选择。

飞在前面领航的自然是芙拉所驾驶的机体,跟在芙拉后面的分别是奥尔扬和埃根。不同于埃根进行了大量更改的机体,芙拉和奥尔扬的机体几乎没有任何的改动,黑耳鸢所搭载的武器也是一般机体的标准配备。

奥尔扬和埃根的后面,还跟着莫滕所驾驶的白尾鹞和碧尔所驾驶的灰泽鹞,而在队伍后面的是莫滕的两个情人所驾驶灰鹰。这两台灰鹰也是在昨天的后关头,才完成了零件的更换赶上这次作战任务。

单纯的飞行和已经不知道多久没有变换过的景色,时间久了以后难免会感到无聊。

“冰岛是一个什么样的?”百无聊赖之中,通讯器中传来了碧尔的声音。

“碧尔·洛克达尔小姐,你的这句话可是彻底暴露了自己不是纳斯特隆德人的事实。费尽心机取了一个当地人名字的辛苦可以说是白费了。”自从发生了昨天在机库里面的事情以后,芙拉对碧尔就有着一种莫名其妙的敌对感。她的声音中,也多少夹杂着一些火药味。

“冰岛位于北寒带,距离北极很近。因为处于火山带,岛内有着丰富的地热资源,冰岛也因此被称为冰与火之国。”

奥尔扬用沉静的声音,说着好像从资料上面摘抄下来的内容。

“地热……那就是说有温泉了?奥尔扬带我去温泉怎么样?”或许只是错觉,碧尔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浮夸。

“嗯?”一时间,奥尔扬竟然不知道应该如何回答。

正当奥尔扬坐在驾驶舱里面不知所措的时候,公用频道里面突然传来了莫滕的声音:

“可是,碧尔。我看你好像早就准备好了去温泉要用的东西。”

“莫滕你给我闭嘴,要不然我会让你永远都开不了口的!”碧尔顿时凶相毕露。

“我真是对你刮目相看了,碧尔·洛克达尔小姐。”芙拉也一反平时的态度,为碧尔送上揶揄和讽刺。

埃根从一开始就没有心思介入这场女人之间的唇枪舌剑,不过在这场争斗开始变得激烈之前,他总算是找到了一个终结这些荒唐事情的理由:

“能够看到冰岛的本土了。”芙拉和碧尔之间的争斗总算是暂时告一段落。

对于一直处于和平的冰岛来说,强袭装甲已经是一件十分稀奇的东西。能够在天空中飞翔,那就更加如此了。

从法厄尔侯斯米里登陆一直到雷克雅未克的路上,有不至少的居民走出家门,眺望着奥尔扬等人驾驶的机体。

只是居住在这里的人们还不知道,这几台机体或许会给他们带来灾难。

“要是独立势力的人看到如此悬殊的武力差距,放弃他们那些无聊的打算就好了。”看着扩大影像中,那些不知道战争为何物的孩童们灿烂的笑容,埃根不由得感慨道。

刚才还十分轻松的众人突然变得沉默起来,沉重的空气游荡在小队之间。

“真是讨厌呢……现在的工作……”

发出声音打破沉默的人是碧尔,不过在她的话说完之前,奥尔扬打断了她:

“这是工作,没有讨厌和喜欢之分。”

从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开始,埃根就已经知道,因为奥尔扬之前特殊经历的关系,他的善恶观和其他的人有些不一样。奥尔扬那个好像永远都不会改变的声调,在这个时候显得格外的刺耳。

“怎么可以这么说……”碧尔的声音包含着愠怒。

“别再说了碧尔,把自己的想法强加到别人的身上是一种可笑的行为。”在言语演变成为争吵之前,莫滕发声制止了碧尔。稍稍停顿了片刻之后,通讯频道中再次响起了莫滕的声音。“我有一个提案,希望你们听一下。”

莫滕的提案,就在这种沉重的气氛下开始了:

“我们是为了钱而参与战争的佣兵,佣兵即使为了钱杀人也没有任何不对的地方。非难也好,指责也好,回到宇宙以后只要换一个名字,所有的一切也会消失不见。……所以,这一次的作战行动,能不能全权交给我们洛克达尔佣兵公司来处理。老实讲,公司的财政出现了一些困难,我们需要更多的功绩来提升自己的佣金。”

莫滕的表达显然没有他所表现的那么委婉,至少在其他人的眼里他的想法已经完全暴露了出来。这个笨拙的男人想要将这次作战的所有事情都背负到自己的佣兵公司身上。

但是在幽灵小队的人眼里,这种把所有的责任和罪恶感推到别人身上的行为极不负责任,也十分的卑鄙。

“这是作战部决定的工作,不可能由任何人来替我们完成。”奥尔扬有时候算不上机灵的反应恐怕只有在这种时候才能够派上用场。

阴郁的气氛之中,幽灵小队和雇佣兵的七台机体降落到了位于雷克雅未克郊外军事基地。这里距离冰岛的地热温泉——蓝湖只有20分钟左右的车程。

或许是因为当地的军人已经隐约的猜想到芙拉、奥尔扬等人此行的目的,将机体停放到大型机库以后,他们并没有受到多么热烈的欢迎。

述职的时候,接待他们的是来自冰岛本地的军官比尔吉尔·冈纳森中校。他的外貌连同着矮胖的身材给人一种和蔼的感觉,中年年龄的军官,至少在纳斯特隆德的其他地方是很少能够见到。

“根据情报部送来的消息,独立势力会在三天后在冰岛的首都雷克雅未克进行大规模的游行。”

或许是担忧着故乡的未来,和蔼的中年军官脸上也笼罩着一层阴云。

“比尔吉尔·冈纳森中校,您的发言有些不谨慎。现在的冰岛是纳斯特隆德的一个行政省,而纳斯特隆德的首都是哥本哈根。”芙拉用军人的礼仪提醒着比尔吉尔。“我和我的属下会忘记刚才您的发言。”

“情报部已经有人打入了独立组织的内部,他们会在游行当天引发暴乱,为你们提供镇压的理由。”对于芙拉的提醒,比尔吉尔是心存感激的。但是这样的行动,却没有办法消除比尔吉尔心中的犹豫。“我们这样做真的好吗?”

“作为士兵,我们的任务是完成上级交给我们的任务。”

在所有人都愁眉紧锁的时候,只有奥尔扬一个人还保持着自己平时的态度。比尔吉尔从接到作战的内容开始,便已经积攒下了不少的压力,奥尔扬的态度无疑让他成为了比尔吉尔发泄和迁怒的对象:

“搞清楚你的身份,奥尔扬·诺尔德蒙二等兵!我现在在和你的长官说话!”

这个和蔼的中年人突然发出歇斯底里的嘶吼,在场的所有人都被这样的变化吓了一跳。只有奥尔扬保持着一副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的表情,安静的回答道:

“您说的没错中校先生,抱歉。我以后会注意的。”

奥尔扬的声音总是那么冷静又缺乏感情,比尔吉尔的情绪在奥尔扬冰冷的回答下迅速冷却,他的头脑也逐渐恢复了冷静:

“很抱歉,我刚才有些失态了。”

“中校会感到气愤是因为我们的能力不足。”奥尔扬军人式的回答成为了大的讽刺。显然,他并不知道比尔吉尔会如此激动的原因。

所有人都沉浸在一种奇妙而压抑的气氛中,只有奥尔扬脸上的表情显得和这个气氛格格不入。

人到中年的比尔吉尔仔细的打量着眼前这个棕色头发的少年兵,如果不是胸口因为呼吸而产生了轻微的起伏,他几乎快要将奥尔扬当做是一个无机物人偶。少年兵的眼神中没有任何的犹豫和迷惘,只是笔直的注视着身为自己长官的比尔吉尔。

“你是一个好的士兵却没有办法做一个好的人……”说完以后,比尔吉尔颇为感慨的摇了摇头。

这样一个少年会对自己即将做的事情没有任何的想法,这个世界到底是怎么了。

“能够成为一个好的士兵对于我来说是一种荣誉,中校先生。”

埃根向奥尔扬投去眼神,示意他不要在继续说下去。奥尔扬显然读懂了埃根的意思,虽然不知道埃根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但是他紧抿着嘴唇没有再说出一个字。

“从本土长途跋涉过来,我想你们一定也很累了吧?不如趁着这个机会去蓝湖休息一下怎么样?”

制定作战计划的是纳斯特隆德更加上层的人,对着一个身为执行者的少年兵发脾气对于改良现状来说没有一点的好处。理解了这一点以后,比尔吉尔也没有了之前的动摇。

“但是,防务……”

“芙拉少尉,不要忘记冰岛有自己的驻军,冰岛的驻军里面也有自己的机动部队。”比尔吉尔委婉的的提醒着芙拉,他们只是暂时停留的不速之客。

尽管不知道比尔吉尔将一行人打发到蓝湖的目的是什么,但是从放松的角度上来看效果似乎还是不错的。

从车辆开始接近蓝湖开始,强烈的度假气氛就已经感染到除了奥尔扬以外的每一个人,阴郁的表情也开始在众人的脸上消散。即使是从本土前往冰岛的路上就一直拌嘴的芙拉和碧尔,在气氛的感染下,也开始变得健谈起来。

到了大厅,当众人相互作别打算前往温泉的脱衣室的时候,只有奥尔扬一个人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你还呆站在这里做什么?”看到奥尔扬站在原地迟迟没有反应,埃根开口问道。

“没想到真的会有机会来到温泉,所以我什么都没带。”

“我早就知道会变成这样了,给……”说着,芙拉将随身携带的一个小包递给了奥尔扬。“这可是从俄罗斯士兵那里缴获来的高级品。”

相识了很久而产生的默契让芙拉和奥尔扬看上去既像是姐弟,又像是情人,还有几分像是母子。

“埃根,俄罗斯那里有什么很好的化工产品么?”边走边聊的时候,莫滕向埃根提问道。

“俄罗斯的亚洲邻国有很好的化工基础吧。”

奥尔扬和埃根原本就是军人,将上衣褪去以后,能够看到他们结实强壮的身体。莫滕虽然是佣兵,但也没有因此而疏忽了平时的锻炼,尽管穿着衣服的时候看不出来,但是他的身体也十分的精壮。

莫滕率先走入淋浴室,紧接着埃根和奥尔扬也走了进来。

“你们喜欢什么样类型的女孩?”好像无论什么时候,男人都会因为这样的话题而变得兴奋。

“可能是因为到现在都没有遇到过让自己怦然心动的女性吧?我倒是没有什么特别喜欢或者讨厌的类型。”热水打在埃根的背上,他又沉默了一段时间后才重新开口说道。“光是想着怎么活到明天就已经让我精疲力尽了。”

“作为参考,让我听听人生赢家的看法吧。莫滕。”话题又被埃根抛回给了莫滕。

有着两位女性心甘情愿成为情人的莫滕,对于埃根和奥尔扬来说,显然是人生的前辈。

“我倒是觉得只要是女人的话无论谁都行。”

“啊?”莫滕的回答太过于随意,埃根不由自主的发出了奇怪的叫声。

“新移民离开自己的前往宇宙,结果却发现宇宙的环境也只是比地球稍好罢了。男人们再次拿起他们放下的枪,成为了宇宙海盗又或者是佣兵……然后死去。这样的生活就导致了新移民中,女性的比例异常的高。有能力的男人拥有两个甚至更多的情人也变成了一件很平常的事情。”

“宇宙和地球的情况也差不多啊……”似乎是自己在那晚的回答得到了验证,埃根将视线瞥向了奥尔扬,然而奥尔扬却只是低头继续清洗着自己的身体。

“倒也不全一样,至少我们有了选择的余地。如果完成了这一次纳斯特隆德的委托,我们拿到的佣金足够让我们和平的生活上两三年。”

埃根和莫滕都是在战场上生存了很久的人,他们的身上都有着一些战争留下的小伤疤。但是奥尔扬和他们不一样,褪去衣物的身体上,四处都留着的疤痕。比起战争,更像是被人毒打、虐待留下的痕迹。

“那奥尔扬你呢?”作为其中一个没有说话的人,话题很自然的被移到奥尔扬的身上。

“年龄比我大四岁,身高170cm,黑色头发,身为我的上司,没有妊娠历史。”之前一直沉默的奥尔扬,说的内容却比莫滕和埃根都要具体。

“喂!你就差直接说名字了吧!”显然,奥尔扬的反应是莫滕没有想到的。

“……芙……”突然响起的水声,让埃根和莫滕没有听清奥尔扬的声音。但是从刚才的情况来开,应该是什么人的名字才对吧。

“不行,这家伙脑子有问题,他根本没有搞懂。这个时候,面带羞涩遮遮掩掩才有趣!”莫滕有些无奈的说道。

“说话,奥尔扬你从刚才开始在用什么洗头?香味有些太强了。这是什么味道?”

即使相隔的位置有些远,埃根还是能够闻到整个淋浴室里面都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香味。

“不知道。”说完以后,奥尔扬继续将洗发液涂抹在自己的头发上。

“说起来……纳斯特隆德没有椰子来着。”尽管在香精的作用下和自己品尝过的真正的椰子有一些区别,不过莫滕还是能够辨认出这其中的味道。

“哦?这就是椰子的味道么?”

未知的东西总会引发人的好奇心,但是知道了它的本质以后,热情也迅速冷静了下来。埃根很快又把精力集中在了清洗自己的身体上面。不过,奥尔扬有些粗暴的揉搓头发的举动还是引起了莫滕的注意:

“你干嘛这么用力?”

“这个洗发液的触感有些奇怪……”

奥尔扬看着自己的双手,上面残留着很多或许应该被称为洗发液的白色东西。那种黏腻的触感,让奥尔扬想起了另外一样自己经常接触的东西——机油的油垢。

“芙拉不是说过是高级品了么?”埃根一把抢过了奥尔扬手中的瓶子,希望可以从标签上获取一些信息。然而,上面的亚洲文字,让他感觉有些头疼。“这是字么?看起来像是图画一样。”

“我怎么感觉从刚才开始就完全没有泡沫。”莫滕也停下了手中的事情,走到了奥尔扬的身边。

“可能是放的量太少了吧?”话音刚落,埃根就像是蛋糕师为蛋糕涂上奶油一样,在奥尔扬的头上抹上了厚厚的一层洗发液。“真的啊,完全不起泡沫。”

“是你们揉的力道太轻,这样也叫军人么?”说着,莫滕也加入了进来。

两个人四只手用力的在奥尔扬的头上肆虐着,奥尔扬感觉自己的头发都快要被扯掉,头皮在发出悲鸣。白色的洗发液和奥尔扬棕色的头发黏在一起,这也让他的头发看起来比没有清洗的时候更加糟糕了。

“这个洗发液是怎么回事?”

“该死,触感怎么这么油腻。”

埃根和莫滕两个人虽然在嘴上抱怨着,但是却没有停下他们的双手,甚至感觉他们有些乐在其中。一直到他们把奥尔扬的头发搞乱的像是鸟窝一样,他们才停下自己的双手。

“我已经完全束手无策了,奥尔扬。”说完,埃根用手轻轻拍了拍奥尔用的头。

“既然是洗发液,不管头发怎么狼藉一片,用水冲一下总会变回原样吧?”为了清洗奥尔扬的头发,莫滕打开了淋浴,惊愕随后又转变成了叫骂声。“见鬼了,怎么冲不下去还变得更黏了。”

“真是精神啊……”听着男子淋浴室传来的吵闹声音,芙拉一边抱怨一边缓步走进淋浴室的大门,随即她把目光转向了碧尔。“对了,蓝湖是露天温泉,抹一些防晒霜会比较好。”

“啊?我没带呀。”

碧尔向另外两位女性佣兵投去了求助的眼神,两人也只能用摇头来作为回应。

“没关系,我借给你们就好了。那是我从俄罗斯女兵那里缴获的防晒霜,防水性能很好。不只是泡温泉、游泳的时候也能用上。”

芙拉和碧尔是生活在战场的上的女人,她们每天都要为自己的生死做出重要的抉择。一些日常之中的拌嘴,没有人会因为这些事情而喋喋不休。

难得可以放弃防备,在这个悠闲的时间里面,为了生存和生计去苦恼未免显得有些不解风情。芙拉保持着闲庭信步一般的态度走到了淋浴器前面:

“我还挺喜欢那个防晒霜的椰子香味的……”芙拉将手伸进一直带在身边的小袋子,脸上的表情突然变得有些尴尬。“抱歉,我好像把装有防晒霜的那个袋子交给奥尔扬了。”

“你还真是一个令人失望的女性。”尽管嘴上带有揶揄之意,碧尔还是选择了芙拉旁边的位置。“一直泡在水里的话,也用不上什么防晒霜吧?”

大多数的时候,女性的淋浴总是漫长而细致的。当然,在战场上的淋浴有些,也只是用来保持身体低限度清洁的一种方式。因为大多数时候,士兵们连保持身体的清洁都没有办法做到。

这本来是一个可以放下警戒安心享受久违的热水和淋浴的机会,不过和温泉的诱惑比起来,就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几个人只是无言的草草结束了淋浴,然后立即前往了让人心驰神往的蓝湖温泉。

“稍稍有些温啊……”踏进温泉的第一步,不是感叹也不是赞美,而是芙拉略微有些失望的抱怨。“好像是越往里面走温度越高来着。”

芙拉刚向前前进了不远的距离,身后的水花便拍打到身上,那是碧尔直接跳进温泉而溅起的水花。

“只有我们几个人,真宽敞!”碧尔兴奋的像是一个小孩子。

或许是因为从小就照顾埃根和奥尔扬长大的关系,芙拉看到碧尔的表现的时候,表现的十分关切:

“碧尔,注意别烫到脚。”

“嗯?会烫到脚么?”碧尔用漂亮的蛙泳姿势游到了芙拉的身边。

“我查的资料上面是这么写的。”

“你还真是个没有情趣的女人啊。”

在这个部分,甚至能够感受到芙拉和奥尔扬有着一些相像的地方。但是单纯的从回答的角度来看,也足够让碧尔感觉失望。

越接近里面的时候,水温也开始变得更高。似乎是觉得这样的温度已经能够让自己感到满意,芙拉靠在温泉的边缘坐了下来。汗水顺着芙拉如同天鹅般修长雪白的脖颈留下,放松下来的神情似乎又给她带来了另外一种美感。

碧尔把温泉当做泳池又畅游了一段时间以后,她游到芙拉的身边坐下:

“为什么这一次的作战,奥尔扬的态度还是和平时没有太大的差别?在这里的所有人之中,你和他相处的时间久了吧?能告诉我么?”

“奥尔扬么?他只是一个普通的人而已……甚至,比你我活的更加简单和质朴。长官命令他做什么,他就去做什么,威胁到自身的人就是敌人。如果有一天我或者埃根站到了他的对立面上,他一定会毫不犹豫的把我们当做是敌人吧?”

“真讽刺……已经偏离作为人的常识了。”

然而更加讽刺的是碧尔竟然从这样的奥尔扬身上,感受到了新移民可能存在的希望。究竟是什么地方被奥尔扬所吸引了?这样的问题就算是碧尔自己也没有办法说清。

他似乎是一个充满矛盾的生物,而这样的矛盾反而成为了奥尔扬的魅力。

“但是对于生物来说,自我保护是在常识之上的本能。”

回忆起了和奥尔扬第一次见面时候的样子,芙拉稍稍皱起了眉头。仔细回想起来,那双空洞的眼神,那个对所有事都漠不关心的性格。从初次见面开始,就没有过任何的改变。

“我们总是认为自己生活的环境就是地狱,然而奥尔扬却是真正见识过地狱的人。”

芙拉的话完全激起了碧尔对于奥尔扬的好奇心,她端正坐姿缩短了自己和芙拉之间的距离:

“究竟是什么样?”

“这片土地究竟还有没有残留的哈斯塔德科技,这是纳斯特隆德这个在成立之初就一直被各个大国猜疑的地方。于是,一些的幕后推动下,便成立了以瑞典复国为借口的恐怖组织,奥尔扬就是其中的一员。”

回顾着奥尔扬的过去,对于芙拉来说算不上是什么美好的回忆。甚至大多数时候,无论是芙拉还是埃根都会刻意去回避这段过往。

“你是说,奥尔扬曾经是恐怖分子?”仔细回想起奥尔扬过往的行动会发现这或许是一件合情合理的事情。初的惊讶过后,碧尔也重新冷静下来。

“不然,你觉得为什么埃根的军衔是中士,奥尔扬则是二等兵?”芙拉这样的话似乎是在间接的指明埃根不如奥尔扬,包含着对自己弟弟的歉意,她的脸上挂着自嘲的笑容。“虽然对埃根有些失礼,但是埃根和奥尔扬谁在战场上更加活跃是一目了然的。”

“埃根已经足够了。”

碧尔的话语中没有太多奉承的想法,在宇宙中与形形色色的人接触过以后,她可以确定埃根的驾驶技术即使在宇宙中也能算得上是水准。

“但是和奥尔扬比起来……或许再过几年,连我都要被奥尔扬抛在身后了。现在的我,只是拼命的想要追上奥尔扬的脚步。”

在温泉中坐的太久,芙拉的皮肤已经开始微微泛红,她坐回到岸边用双脚轻轻的拍打着水面。

“你说奥尔扬见过地狱的样子?”

“真正的地狱。”芙拉无奈的摇着头,“奥尔扬还很小的时候就被恐怖组织拐走,开始进行各种各样的训练。所有的孩子准备好一天的粮食被送进天然洞穴,他们的任务是找到山洞里面的俘虏,然后把俘虏的头带回来。这是奥尔扬在七岁的时候接受的训练。”

碧尔没有打断芙拉的话,但是听到这些事情的时候还是不由自主的皱紧了眉头。

战争每天都在这个已经满目疮痍的星球上演,少年拿起武器被当做是用来填平战争沟壑的祭品。碧尔曾经认为这样的世界……这个自己曾经生活过的世界就是地狱。但是她从来没有想过,在自己不知道的某些地方,还有更加残忍的事情在不断重复着。

“训练营就是他们的课堂,他们每天学习的内容就是让自己成为一件兵器。”曾经看过的有关于奥尔扬的资料浮现在脑海中,芙拉的眼神中流露出绝望。

“那你是怎么认识奥尔扬的?”

浸泡在温泉中流失的汗水让碧尔稍稍感觉有些疲劳,回到岸边以后,碧尔就直接趴在了芙拉的身边。

“这样的方法能够训练出的士兵,但是却没有办法组成一只军队,因为淘汰率太高了。虽然付出了一定程度的伤亡,不过纳斯特隆德的军方还是成功镇压了瑞典复国主义的恐怖组织。12岁的奥尔扬就是在那个时候成为了纳斯特隆德的俘虏。”

仔细回忆起来,芙拉发现自己和奥尔扬相处的时间也只有三年而已。然而这三年的时间,在战场上培养出来的信任,却让芙拉感觉他们好像已经相识了很久。

“如何处置这些问题儿童,当时可是让陆军作战部的人头疼了很久。”

“为什么?”

碧尔瞪着自己像猫一样的大眼睛,向芙拉投来了疑问的视线。

“他们不是瑞典人,甚至连瑞典裔都算不上,他们都是所谓的瑞典复国组织从纳斯特隆德各地诱拐来的孩子。这些孩子虽然是恐怖分子,但是从另外一个角度上面来看,他们才是恐怖组织大的受害者。”

“如果处决像奥尔扬这样的孩子,会迎来民众的反对么……”

说到这里,碧尔的脸上浮现着充满讽刺的笑容。无论是什么时候,政客总是想要保持自己表面光辉的形象。就算那些和善的笑容背后,隐藏的是肮脏和令人绝望的想法也是一样。

那些战争的发起者们,总是用一副虚伪的笑容对人们说着让人作呕的谎言。

“在阴暗的一面,他们总是充满创意。那些人表面上说着要给这些在非正常环境下长大的孩子寻找一个容身之地,背地里却为这些孩子准备了死亡的舞台。没有过实际驾驶经验的孩子,几乎快要生锈的老旧SA,他们用这样的方式将奥尔扬这样的孩子送上了战场。”

这些孩子中的大部分在初战就死在了那个巨大的人型铁棺材里面,只有少数像奥尔扬一样表现出了超强的适应能力,成功的活了下来。

但是随着战争的不断重复,奥尔扬可能是其中硕果仅存的人之一。

“这可不是什么愉快的话题啊……”听完芙拉所讲述的有关奥尔扬的事情之后,碧尔的脸色也开始变得难看起来。

“是你主动问我的啊。”说完之后,芙拉的心情也开始变得沉重起来。她低声的向碧尔抱怨着,“你害我想起讨厌的事情了。”

奥尔扬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只要去了解他的过去就能够知道他性格形成的原因。时间对于奥尔扬来说就像是停止了一样,即使经过了三年的时间,他的性格、他的想法依旧没有任何的变化。

“在这三年的时间中,我究竟在奥尔扬的人生里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呢?”望着蓝湖上空的晚霞,芙拉兀自感慨道。

尽管纳斯特隆德和俄罗斯的战争只是局限在芬兰和挪威北部,但是它的阴影已经笼罩了整个纳斯特隆德。无论是在挪威、瑞典还是在丹麦,路上的行人总是愁眉紧锁,似乎战争随时可能在下一秒降临在他们的头上。

然而冰岛却像是和这些恐惧完全隔离了一样,走在大街上面的每一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快乐的笑容,好像他们从来不知道战争是什么。

奥尔扬坐在街边的长椅上,凝视着眼前截然不同的世界。街道上行走着很多成年的男性,这是在纳斯特隆德的其他地方不可能看到的景象。

头上的奇怪乳状物终还是没能用水清洗干净,为了不让这莫名奇妙的东西污染纳斯特隆德为有名的温泉,奥尔扬选择在外面等其他人出来。

微风吹拂下,小草和树叶随风摆动着,奥尔扬的头发却像被黏住了一样紧贴着自己的头皮。

棕色的短发中夹杂着白色的乳状物,这让奥尔扬的头发格外的惹眼。街道上的行人也纷纷侧目,用怪异的眼神看着奥尔扬。

“大哥哥,为什么你的头发那么奇怪?”一个年龄大约在五六岁的女孩驻足在奥尔扬的面前,用她可爱的大眼睛注视着奥尔扬。

“啊?嗯?”似乎是听习惯了平时奥尔扬·诺尔德蒙二等兵的称呼,他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小女孩呼唤的对象是自己。 看着眼前有些不知所措的奥尔扬,女孩用一个纯真的笑容让奥尔扬卸下了他的警戒心。小女孩凑到奥尔扬的身边,轻轻的嗅着奥尔扬身上的味道: “而且,还散发着特别好闻的味道。”

在蓝湖和平的街道上,奥尔扬感觉自己好像和这里格格不入。陌生人靠近自己的身边,光是压制住想要将对方打倒在地的本能就已经让奥尔扬感到十分的辛苦。

尽管奥尔扬知道,出现在自己眼前的只是这个街道上面一个极其普通的女孩罢了。

“……我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只是有人告诉我这是高级品。”奥尔扬摸了一下自己的头发,它的触感依旧十分黏腻。时间似乎没有让事情得到任何的好转,又或者是奥尔扬等待的时间还不够长。

“是你的朋友么?”

“不是。”

“是你的恋人么?”

奥尔扬的身体轻轻的抖动了一下,随后摇摇头用和往常一样平淡的声音说道:

“也不是。”

“但是你刚才的态度却让我觉得那个人不是你的朋友就是你的恋人。”说完,女孩俏皮的向奥尔扬吐了吐舌头。

“你说的这两种东西,我都没有。”

“或许只是你这么觉得而已。”女孩灵巧的从长椅上跳了下来,随后向奥尔扬友善的递出了自己的右手。“我的名字叫做费弗里嘉·帕尔马森,我现在开始我就是你的朋友了。所以,请你以后不要说没有朋友这样令人悲伤的事情了。”

“这只是你的同情罢了。”

奥尔扬平静的神色下保留着自己的固执。

这或许并不完全是奥尔扬的固执,弗里嘉紧皱着眉头在原地踱着步子,似乎是被奥尔扬说中了。突然,弗里嘉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用一副豁然开朗的表情对奥尔扬说道:

“这样好了!同情心不可能保持十年,如果十年后你还没有恋人的话,弗里嘉会成为你的恋人。”

“我对小孩子没有兴趣。”

“别那么固执嘛。”弗里嘉用小孩子特有的撒娇声调对奥尔扬说道。

执拗不过的奥尔扬,只好随口应承:

“如果到那个时候我还活着的话……”

净化海水残留的有害物质将人们的平均寿命缩短到了60岁,然而对于奥尔扬和埃根这样的人来说,他们从来没有因此产生过任何的抱怨。

……因为像他们这样的少年兵,能够活到成年的人实际上只有不到3成,能够活到中年的人,也只有1成而已。

弗里嘉用充满不知所措的眼神看着奥尔扬,奥尔扬同样笔直的注视着弗里嘉的眼睛。

女童仿佛注视着另外一个不可思议的世界,然而奥尔扬知道那对于自己来说才是真正的现实。弗里嘉彷徨的看着眼前的这个人,他和自己是那么的近,又好像自己从来没有接近过他。

“弗里嘉?你跑到哪里去了!”

远处传来了一个中年男人的呼喊,女童不谙世事的脸上,立即从阴郁转变成了另外一副模样:

“爸爸!”弗里嘉回应着中年男人的声音。

奥尔扬仔细的观察着眼前这对父女之前的互动,似乎想要从中找到曾经被人们誉为“正常”的世界。或许,他还想要从中找到一些有关自己过去的影子。

从很小的时候开始,奥尔扬就离开了自己的家,被人强迫性的灌输了很多生存的技能。

奥尔扬关于家庭的记忆中,似乎只能够找到母亲的影子。自己为什么没有父亲,这样的事情奥尔扬从来没有想过,甚至连回忆起母亲的次数都少得可怜。

根据自己所处的环境来看,大概……是因为在奥尔扬能够记事之前,他的父亲就已经在什么地方战死了吧?

有关自己双亲的事情,始终被奥尔扬归类在无关紧要的事情当中。好像除了生存的事情以外,所有的事情都和奥尔扬没有太大的关系。

“抱歉,女儿给你添麻烦了。”属于父女的交谈结束之后,身为父亲的中年男人带着和善的面容对奥尔扬说道。

“不,算不上是什么麻烦。”

“看吧,弗里嘉很乖的。”听到奥尔扬的回答,弗里嘉骄傲的挺起自己娇小的身躯。随后,她又将目光转向了坐在长椅上面一动不动的奥尔扬身上。“说起来,我还不知道大哥哥你的名字呢?”

“奥尔扬,奥尔扬·诺尔德蒙。”

正当奥尔扬犹豫着要不要说出自己的军衔的时候,弗里嘉一把抓住了奥尔扬的右手:

“我知道了,奥尔扬。从现在开始,弗里嘉就是你的朋友了。”

“我没这么想过。”奥尔扬像是触电了一样,快速的抽回了自己的右手。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弗里嘉·帕尔马森觉得奥尔扬·诺尔德蒙应该成为她的朋友。”女童像是做下了什么重要的决定一样,贴到奥尔扬的耳边说道,“而且我决定了,如果10年后奥尔扬哥哥还活着的话,弗里嘉会成为奥尔扬哥哥的新娘。”

虽然嘴上说着好像很严肃的事情,然而弗里嘉终究不过是一个小孩子。很快她的注意力和精神就被其他的事情所吸引,开始在街道中愉快的玩耍起来。

“我的名字叫安德里·帕尔马森。”向奥尔扬介绍完自己以后,安德里坐到了奥尔扬旁边空闲的位置上。两个人之间留有一定的空间,这样的距离并不会引起奥尔扬的不快。

“弗里嘉是个善良的孩子。”仔细的斟酌过词句之后,奥尔扬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所以,她是我这个做父亲的骄傲。”安德里用父亲特有的慈爱目光注视着弗里嘉的身影,似乎生怕她像刚才一样走失。“你是从外面来的人吧?”

“能看出来么?”

无论多美丽的街景,注视的时间长了也会觉得单调。街道上的行人,在初次见到的感叹过后也变得没有了多少吸引力。此时的奥尔扬,正仰头欣赏着天空中变幻着的彩霞。

“我还是第一次看到把自己的脑袋涂成奶油蛋糕一样的人呢。”

奥尔扬吃惊的将视线移到了安德里的身上,直到看到他的笑容,奥尔扬才发现这只是这个中年男人对自己开的一个善意的玩笑。

“即使是外面的人,也不会把自己的头发弄成这样。”奥尔扬多少产生了自己被这个人戏弄了的想法。

“那么是朋友对你的恶作剧么?”

从来到蓝湖看到街上的人们以后,奥尔扬就一直有着一种奇妙的感觉。安德里和善的声音,似乎成为了这一切的催化剂。

这里没有战火的轰鸣,也不用担心俄罗斯人夜晚的轰炸。和冰岛有关的一切好像都是那么的安静、祥和,甚至让人觉得打破它有些可惜。

“我没有朋友。”奥尔扬对着安德里,给出了和刚才面对弗里嘉的时候一样的回答。

“那么,他们只是为了让你不快才这么做的么?”

听到安德里的问题,奥尔扬的身体的产生了停顿。沉默了一段时间以后,他才重新开口说道:

“……我想,他们不是那么无聊的人。”似乎觉得这样的回答还不够充分,奥尔扬再次用他那平淡的声音补充道,“甚至可能是为了我才采取的这种行动。”

“那么从我的角度来看,你们应该被称为朋友才对。”

听到奥尔扬的回答的时候,安德里多少感觉到了一些安心。这个冰冷如同寒带的冰风,又有些缺乏感情的少年,在做出这种回答的时候也不过是一个普通人罢了。

“这是冰岛当地特有的风俗么?”

奥尔扬的回答让安德里感到有些措手不及,就好像当初从人群中能够一眼发现这个少年一样。绝不是因为他顶着一头怪异的头发,而是他的身上散发着与周围格格不入的气息。

“这是和平时期的常识。”安德里注视着和奥尔扬一样的天空,仿佛他们两个人看到的是截然不同的景色。“而且,你刚才不是才交了一个新朋友么?奥尔扬。”

“那和我没有什么关系了,因为我只是这里的一个不速之客。”

这样的宁静似乎不属于像是奥尔扬这样的人,他们从来没有拥有过这些东西,或许将来也不会拥有这些。

“能给我讲讲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子么?冰岛以外的纳斯特隆德,还有这个世界。”

如果相比于残酷的丛林,关在牢笼里面的动物拥有幸福的话。那么现在的冰岛,或许也存在着他们的幸福。

安德里提出了一个相当奇怪的要求,但是奥尔扬却没有想出拒绝的理由。他将自己所看到、所听到的,有关于外面的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诉了这个中年男人。

塔尔干半岛重复的种族灭绝;被阿拉伯人夺回的圣城耶路撒冷,还有被他们舍弃的巴勒斯坦人;自信膨胀而向巨人挑战的印度;在恐怖袭击下变成废墟的瑞士。

这些事情或许安德里已经通过新闻又或者是其他的渠道知道了这些消息,奥尔扬却将一副更加残忍和具体的地狱绘图展现给了这个善良甚至让他感觉有些软弱的中年男人。

奥尔扬从情报部、佣兵还有其他军人那里听到的事情有很多。因为对于他们来说,这样的事情只是一些茶余饭后的谈资而已。

想要把这些听过的故事汇总起来讲给别人听的时候,奥尔扬总是以自己的方式做着一些笨拙的努力。

世界已经变成了现在这幅模样,无论如何粉饰又或者是对它视而不见,它还是原来的样子。既不会变好,也不会变坏。所以,想到的、想要说的……奥尔扬只是用自己一如既往平淡的声音,说给眼前这个中年男人听。

天空不是从何时开始暗淡了下来,想要将这些事情全部说清楚,似乎还要更长的时间。不过对于安德里来说,或许只要了解到这些就已经足够了。

所以在奥尔扬用缺乏感情,好像在谈论应该如何使用刀叉的语调声中,安德里叫停了他:

“已经够了。谢谢你,奥尔扬。”这个和善的中年男人的脸上,此时已经写满了沧桑和悲伤。

“我只是在转述我听到或者见到的事情罢了,安德里先生没有向我道谢的理由。”

难道,这样我就有向做过这些事的人道谢的理由了么?安德里用一种戏谑的方式调侃,脸上却已经挂上了自嘲的笑容。

“我还没有说完,这样就可以了么,安德里先生?”

“是的,这样就可以了。我很感谢你让我知道了外面的世界,现在我的心里舒畅了很多。”

中年的男人在听到一个少年的话以后,摆脱了自己的迷惘。这种倒错感,或许就是冰岛和冰岛之外的地区的差距。

“老实讲,直到来到这里之前,我还在为自己想要做的事情而感到犹豫。但是听到你说过的话以后,我发现果然安德里·帕尔马森在做一件正确的事情。”

安德里站在阳光的余晖下突然好像变得高大起来,总是让奥尔扬感觉有些软弱的脸上,此时正挂着坚毅的神情。

他轻声的将女儿弗里嘉招呼到身边来以后,再次郑重的向奥尔扬道谢。随后,奥尔扬就这样注视着父女两人的背影,消失在人群之中。

雷克雅未克的中心街道两侧,站满了军人和防暴警察。即使是坐在驾驶舱里面,众人依旧能够感受到空气中弥漫的紧张气氛。

在蓝湖享受过冰岛为有名的温泉以后已经过去了三天的时间,今天是冰岛独立势力举行大规模集会的日子。

“呜哇,这是什么!”

通讯频道里面传来了碧尔大惊小怪的声音。她似乎用灰泽鹞的主控电脑黑入了一般报道的线路,隐约间还能够听到播音员的声音。

“哈哈哈,挖掘机的液压杆上面安装着旧式火箭炮。他们来自远古社会么?”

冰岛独立组织的和平示威不知道重复了多少次,纳斯特隆德始终没有将这些事情放在眼里。这个原本温和的组织也在不断的发酵中,开始变得越来越激进。

利用武力将政治家拉到谈判桌上恐怕已经成为这个组织目前的主流想法。

“别小看这些东西,三个世纪之前它在叙利亚战场上出现过。反政府军就是配备这种造价低廉的东西,用来对抗政府军的坦克。还算不错的机动性以及射程,这些都让它大放异彩。”

莫滕表现的并不像是一个普通的佣兵,从他平时的言行来推断,在走上宇宙之前,他或许是在某国受过正规军事教育的军官。

“为什么要看这些东西?现在可是在执行作战任务。”身为陆军作战部指定的指挥官,芙拉提醒着碧尔。

“因为我们需要了解他们的动向啊……现在开始,他们从雷克雅未克大教堂出发了。”欢快的气氛瞬时间消失不见,碧尔的声音与其说是变得认真起来,倒不如说是带有一些厌恶感。

“无论他们从哪里出发,游行的终点还是会到我们所在的雷克雅未克市政厅吧。”说完,埃根显示器的分镜看了一眼那个建立在湖中带有艺术感的建筑。

冰岛从一个转变成纳斯特隆德的一个行政省以后。实质上,这个市政厅就成为了冰岛大的行政机构。

想要在这样一个有些开阔过头的地方执行“镇暴”任务其实是有一些难度的,不过好在冰岛当地的驻军协助完成了道路的封锁。独立组织进行游行、集会的路线和场所也被固定了下来。

当地驻军在协助完成这些工作的时候,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露骨的厌恶。

这样的情绪其实并不难理解,不仅是这些士兵,被陆军作战部委托了这项任务的芙拉、埃根等人心中也多少有些抵触。

奥尔扬恐怕是这之中的异类,他用和平时一样冷淡的声音向碧尔询问到:

“其中能够看到SA的影子么?”

“有……在旧工业机的基础上进行了武器改造的机型,和那些挖掘机坦克一样都是老爷爷级别的东西。数量大概在10台左右吧。”碧尔专注的看着实况转播的画面,认真的进行着报告。

“大概怎么行?如果没有搞清楚具体的数量,我们或许会被多出来的敌人偷袭而造成不必要的伤亡。”

芙拉的话并不是在刻意刁难碧尔,而是在战场上必须要注意的细节。这些细节,往往能够区分出一个小队的生死。

很难想象碧尔这样一个身经百战的佣兵会在如此基础的事情上犯下错误。果然,还是因为情绪方面的原因导致她有些心不在焉了么?

“但是,准备了这些东西就证明他们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和平的解决问题吧?”

奥尔扬的声音在这种时候显得格外的不解风情,这也为他招致了埃根的不满:

“少说两句吧,你这个奶油脑袋。”粗暴的声音让人怀疑如果此时两个人不是坐在驾驶舱里面的话埃根或许会对奥尔扬动粗。

听到埃根的话,奥尔扬本能的去摆弄自己的头发。从蓝湖温泉回来的时候,芙拉告诉他们奥尔扬实际上是误用了她所准备的防晒霜。这种没有办法用清水洗净的东西困扰了奥尔扬相当长的一段时间。

拇指和食指捻搓着棕色的头发,发丝之间黏腻的触感已经消失不见。奥尔扬这才把手握回到操纵杆上面。

因为丰富的地热资源,雷克雅未克并不需要利用燃料将水烧开的采暖方式来度过冬天,这座城市也因此被称为无烟之城。然而现在,奥尔扬视野的一角里,这座无烟之城正在冒出滚滚的浓烟。

人群开始在雷克雅未克大教堂前面集合,他们来自冰岛的各个地区,聚集在这里也是为了让冰岛从纳斯特隆德独立这样一个共同的目标。

随着时间的推移,教堂前面的人开始越聚越多。搭载着107mm口径火箭炮的大型工业载具也开始出现在人们的视野之中。

无论冰岛的人们发出怎样的呐喊,纳斯特隆德总是将他们的诉求置若罔闻。为了让自己的声音能够传达到那些政客的耳朵里,他们只能选择这种激进并且冒险的方式。

所有的一切,都是在现实的逼迫下,不得不做出的选择。

一些温和派的人选择了观望和等待,也有些人觉得这种消极的态度只会让事情陷入停滞。时间已经开始变得紧迫,或许在等待的时候,战火就已经蔓延到这个位于欧洲北端的小岛上面。

人群中突然传来了骚动的声音,循着声音去看,原来是安德里·帕尔马森的身影出现在了广场。

安德里是早提出冰岛独立的人之一,在独立运动中有着极高的威望。看上去软弱的性格让他缺乏了一些的气质,不过他善良的想法和行动,还是年轻一代对他十分的尊重。

他在众人的簇拥下向着广场的中心部行进,这个时候一位友人的手轻轻的搭在了安德里的肩膀上:

“你现在的眼神比原来好了很多,发生了什么事情么?”

“稍微有了一些改变吧。”在人群的喧闹声中,安德里的声音开始清晰的传达给了友人。“在蓝湖的时候,我遇到了一位来自外面的少年。听他为我讲述的外界,宛如一个残酷的丛林一样让人毛骨悚然。但即使如此,那个少年还是坚强的生活着。”

“真是令人敬佩的少年啊……”

说完,安德里和友人一同登上了SA。这种原本用于施工的工业机并不像军用机一样配备缆绳,安德里也只能像工人一样,乘坐着升降台进入驾驶舱的内部。

“自己不去努力的话……希望是不会平白无故跑到手里的。”回想起坐在长椅上面的奥尔扬,中年男人的脸上浮现出柔和的微笑。“希望像他那样坚强的孩子,不会成为无情的战争的牺牲品。”

工业机的基本结构和军用机是一样的,因为需要搬举重物的关系,在出力方面十分的出色。真正能够体现差距的地方在于机动能力。

斑鸠的黄色涂装带有的工程机特色,为了节省显示器和仪表的成本,驾驶舱被做成了用钢化玻璃隔离的样式。只有一个很小的屏幕,为驾驶者提供身后情况的影响。

独立组织对电脑进行篡改增加了火控系统,这也只是低限度的改造而已。

在紧张的气氛中,安德里终于等到了游行开始的时间。由工人们驾驶着的挖掘机领头,一行人浩浩荡荡的从雷克雅未克大教堂启程,开始前往市政厅的游行示威路线。

“各位,我们是热爱和平、热爱冰岛的人。我们所要做的事情,说到底不过是展示我们的决心,逼迫纳斯特隆德的高层坐到谈判桌上面来。所以不到万不得已,希望大家千万不要使用武力。”

因为是独立运动的牵头人,安德里走在了队伍的后面。他想要向人们发出声明,但是他的声音很快就被人们的呼喊声所淹没了。

“哼,拿着武器和别人谈判。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那么荒唐的事情。”

人群之中,一个其貌不扬的男人对安德里的声得不屑一顾。拿起武器的人们已经化身为一部开动的机器,凭借安德里的能力,已经没有办法掌握它的方向了。

随着游行的演进,人们呼喊的口号从冰岛独立转变成为对纳斯特隆德的咒骂。

独立的愿望在一些人的煽动下演变成了对于纳斯特隆德的憎恨,而眼前正在维持治安的冰岛驻军,作为纳斯特隆德在冰岛的象征,成为了人们发泄的对象。

不得不说人是一种奇怪的生物,他们会因为周围的环境而改变自己的性格以及自己的行动。

当第一个人开始和冰岛的驻军厮打起来的时候,很快这个势头就像决堤的江水一样蔓延开来。每个人都拿起自己手中的武器,化身为暴徒和强盗。

“等等!我们的目的是和平抗争,不要和武装部队发生冲突。”

察觉到事情开始变质的安德里想要用自己的呼喊来制止人群,然而他的呼声很快就被淹没,开始暴动的人群已经没有办法停止了。

“杀死纳斯特隆德的走狗!”“纳斯特隆德人滚出冰岛!”粗俗和暴力的语言开始变成主流,殴打和流血在不断的上演着。

不知道从哪里传来了爆炸的声音,拳脚、棍棒之间的暴力开始进一步升级。终,演变成为了炮击。

安德里的身边传来轰然巨响,挖掘机搭载的火箭炮口喷吐出致命的火焰。炮弹在广场上炸裂,炽烈的火光将抗争者和冰岛驻军的生命一并吞噬。

“安德里·帕尔马森,就是因为你没有能力控制住眼前的局面,我们才会把你推上独立组织的位置。没有能力却成为,这就是你们的悲哀。”

眼前的乱象全部被那个其貌不扬的男人看在眼中,现在发生的一切都是在很久以前就被计划好的。丑陋的脸上浮现出嘲讽的笑容,男人将自己的身形隐藏在了暴乱的群众之中。

“我也差不多该离开了,剩下的就是等镇暴部队的登场。”

这个男人虽然相貌丑陋,但也缺乏的特征。混入人群之中,也很难在找到他的身影。

但是就在他盘算着怎样离开现场到达一个地点的时候,一颗和SA手掌大小相差无几的铁球突然出现在人群的上空。

身为情报部军人的他很清楚这是什么。因为讶异而张大的嘴还没来得及发出声音的时候,SA的对人用手榴弹在天空中炸裂,钢铁的暴雨伴随着血腥味,在雷克雅未克的中心街道上骤然落下。

惨叫、哀嚎,所有的主义、主张全部在这一瞬间化为尘埃。

从空中降下的黑耳鸢,它的铁拳直击在斑鸠的驾驶舱上面。钢化玻璃的驾驶舱门被轻易的打碎,留下的只有奥尔扬十分熟悉的难看的颜色。

“奥尔扬!”通讯频道中,传来了埃根歇斯底里的呼喊声。

无论将外表装饰的如何粗暴和充满攻击性,依旧没有办法掩盖住他现在的动摇。

从成为军人的那一天起,埃根曾经告诉过自己战斗并不需要理由,需要的只是长官的一个命令。

然而他也从来没有想象过,自己的枪口有一天要对着这样的一群人。

不同于埃根,芙拉和莫滕这些人都已经在战场上经历过很多的事情。尽管情绪有些波动,但还是知道自己应该做些什么。

“该死!这么做就可以了吧!”枪声接连在埃根的身边响起,埃根发热的头脑也开始逐渐冷静下来。他咒骂着,开始扣动步枪的扳机。

这个自己曾经重复过遍的动作,从没有像今天这样生涩过。

对人用手榴弹炸裂的瞬间,安德里本能将手臂挡在了驾驶藏的前面。当钢铁的暴雨迎来终结的时候,斑鸠表面的装甲已经被霰弹打得有些坑洼了。

安德里鼓起勇气移开斑鸠的手臂,自己曾经从那个叫做奥尔扬的少年那里听来的炼狱,此时正展现在自己的面前。

拥有数百年历史的冰岛街道已经变得满目疮痍,鲜血汇集在霰弹留下的坑洞形成水洼。

自己所期望的事情并不是这个样子,自己想要看到的未来也不是这个样子。好像所有的一些从根本的地方开始出现偏差的时候,安德里发出了绝望的大喊。

重复着杀戮的黑耳鸢的身影映入安德里的眼帘,为了拯救更多的生命。安德里操纵着斑鸠拿起武器,向着那台军用机冲了过去。

从踏上这片土地的那一天开始,奥尔扬就觉得自己和冰岛这个地方显得格格不入。即使隔着厚重的舱门,即使现在只能透过显示器来观看这座城市,空气中弥漫着的血腥和硝烟的味道依旧让奥尔扬感到十分的熟悉、怀念。

但是为什么呢?看着现在这幅由自己引发的局面,一种暧昧的感情在心中油然而生。

杀戮是一个空白的齿轮,一旦和现实咬合在一起,便很难停止它的转动。

黑耳鸢向前踏出的脚步将一辆残破的挖掘机踩扁,那种感觉很像是踩扁铝罐一样。

挖掘机薄弱的铁皮根本没有办法抵挡对人霰弹的攻击,它们作为工程车的功能已经完全瘫痪,恐怕里面的驾驶者也已经死去。如今这些黄色的大车能够起到的作用,只是一些不太牢固的路障。

不知从何时起,有几台斑鸠围住了奥尔扬所驾驶的黑耳鸢,他们挥舞着只能够勉强被称为铁棒的武器向奥尔扬袭击了过来。充满力量却缺乏灵巧的攻击,对奥尔扬没有办法造成任何的威胁。

身为工业机的斑鸠在块头上远大于小型化的黑耳鸢,也因此产生了一些倒错感。

奥尔扬操纵着黑耳鸢轻盈的躲避开了斑鸠挥舞的铁棒,远处的支援射击的贯穿了斑鸠硕大的身体。紧接着炮火在不远处爆炸,又有两台斑鸠变成了散碎、变形的铁片。

试图包围奥尔扬的机体转眼间只剩下一台,透过显示器,奥尔扬已经看到那个坐在开放式驾驶舱里面的人绝望的表情。

瞪大的眼睛还有不断流下的眼泪,面对军用机的时候,根本不可能有机会看到这样的表情。

这是和战场上完全不同的感觉,一种从未体验过的苦涩在奥尔扬的心中蔓延开来。然而奥尔扬却知道,自己应该做些什么。

高举起的利剑即将挥舞下去的瞬间,一根金属棒横在了奥尔扬的面前。

激扬的火花在奥尔扬的面前绽放,挥舞下的长剑虽然斩断了铁棒,但是斩击的也因此产生了很大的偏移。

一击失手后,奥尔扬迅速的拉开了距离。在没有办法确认眼前状况的时候,先退到的距离掌握情况。——对于一名士兵来说,这是作战的基本。

奥尔扬自然而然的将画面对准了这台新出现的斑鸠身上。因为对人兵器而变得坑洼的外部装甲,手里还拿着刚才被奥尔扬斩断的铁棒。这样的机体,看起来根本没有办法对黑耳鸢造成任何的威胁。

当画面聚焦到那台斑鸠的开放式驾驶舱的时候,奥尔扬的手指停顿了下来。然后,很快又恢复了原来的节奏。

“安德里先生。”公用的无线通讯频道里面,突然传来的一个缺乏感情的声音。

“奥尔扬么?你坐在那台黑色的机体里面么?”奥尔扬的声音还是那么平淡,甚至感觉不到任何情绪上面的波动。相比之下,安德里的动摇已经完全写在了脸上。

他瞪大了自己的双眼,冷汗已经开始顺着额头留下。

“奥尔扬·诺尔德蒙,二等兵。隶属于纳斯特隆德陆军作战部独立第六机动小队,小队代号幽灵。”

安德里努力的想要从奥尔扬的声音中寻找些许感情的残渣,然而他能够得到的只有奥尔扬冰冷的回答。不知不觉间,安德里加重了握住操纵杆的力量。即使手掌已经感受到了生涩的疼痛,也没有办法放松自己的双手:

“为什么?为什么你会出现在这里?本应该成为希望的你,如今却在扑灭希望的火种!”

善良的中年男人大声的吼叫着,试图将自己的感情全部碰撞到奥尔扬的身上。斑鸠也像是回应他的呼喊一样,高举起铁棒向黑耳鸢砸了过去。

黑耳鸢优雅的侧身躲过了斑鸠挥来的铁棒,两台机体的身形也在瞬间交错了位置。

安德里的话语和碧尔曾经说过的话重叠在了一起,那种好像胸腔被什么堵住一样的感觉,再次缠绕住了奥尔扬:

“我连成为自己的希望都没有办法做到,又能够成为谁的希望呢?”

支援射击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已经停止了。独立组织的主力已经遭受到重创,街道上还有着零星的反抗势力。芙拉和埃根等人,恐怕是去镇压那些人了。

“像你这样的少年却要拿起武器成为杀人的凶手,这是一件悲哀的事情!”

被奥尔扬斩断的铁棒也因此变得尖锐,安德里将它当做是一把短枪向着黑耳鸢刺了过来。盲目而且缺乏目的性的一击,从攻击中已经能够反应出安德里混乱的心态。

“但是对于这个世界来说,这是一件极其普通的事情。不拿起武器的话,我连保护自己都没有办法做到。”

再次交错的时候,黑耳鸢的剑光一闪,斑鸠的机械小腿被奥尔扬成功斩断。巨大的惯性让斑鸠滑行了一段很远的距离,安德里操纵着斑鸠艰难的转过身体,想要面对敌人的时候,黑耳鸢已经出现在他的面前。

“就是为了不让弗里嘉这样的孩子成为这个悲哀世界的牺牲品,我才会这么做!”软弱已经从这个中年男人的身上消失不见了,但是他的呼喊,已经没有办法传达给任何人。

剑锋直指着斑鸠开放式的驾驶舱,当长剑即将刺下的时候,奥尔扬的手突然产生了停顿。

“奥尔扬,现在的你只是一只战争的怪物。但是,总有一天,你会成为人们的希望。”

“不靠别人的施舍,你们就活不下去么?”到底是为什么呢?奥尔扬感觉到一种莫名的烦躁感。这种感觉,似乎已经被他忘记了很久。

“你有这样的资质。”

“那就让资质见鬼去吧。”斑鸠尝试着想要将压在身上黑耳鸢推开,以那台机体的能力来说,完全可以做到这一点。奥尔扬刺出的剑的瞄准着装甲的缝隙,斑鸠的手臂被黑耳鸢从肩部斩断。

“这个世界太过于残酷,我不希望冰岛的明天,人们会因为憎恨和愤怒而杀人。”

“能够为了憎恨和愤怒而杀人,对于我来说已经算是幸福了。”

奥尔扬的回答,让安德里彻底愣住了。声音和语言好像来自另外一个世界,好像是会把人吞没的绝望。他注视着眼前这台黑色的军用机,那个坐在驾驶舱中如同无机物的少年,是战争催生出来的恶魔。

安德里曾经面对着外面的残酷移开了自己的视线,他想着只要把冰岛和这个世界隔离开,平稳的日子就会持续下去。

然而,奥尔扬的存在却仿佛向他告知着一件被他忽略的事情——现实就是地狱。

斑鸠突然停止了挣扎,因为安德里不知道自己继续抗争下去还有什么价值。黑耳鸢反握着长剑,对准着斑鸠的驾驶舱刺了下去。

即使只是名义上面的,安德里依旧是冰岛独立者心中的精神支柱。失去了精神支柱的人们逐渐丧失了抗争的战意,镇压也很快就结束了。

或许以后,人们会认为这是冰岛历史上为黑暗的一天。但是对于奥尔扬、埃根还有芙拉来说,这样的一天也同样让人厌恶。

弗里嘉会成为孤儿,恐怕今后的日子也不会好过。

能够让奥尔扬确定的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弗里嘉有一天会知道事情的真相。那个时候的她,一定不会再想要成为自己的朋友。

街道上的人们看着纳斯特隆德军服的眼神已经产生了改变,惧怕和憎恨两种情绪,已经埋进了他们的心底。

浑浑噩噩的应付完善后的工作,转眼间到了离开的时候。启程前并没有见到基地的负责人比尔吉尔·冈纳森中校的身影。大概,是因为幽灵小队并没有给他留下什么好印象的原因吧。

“嘿,屠夫!你们就那么喜欢杀人吗?”在整备员的谩骂声中,奥尔扬等人踏上了返回纳斯特隆德本土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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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氧上有做假的日记 用了我照片!用了半年 !我朋友发现才告诉我的!好气!找他们没有道歉 也很理直气壮!只说删帖了!这种医院谁会去!都是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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